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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愛紅在天亮之後合上了那本日記本。
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難的事情,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的手在桌面上摸了一下,他沒有摸到什麼,桌面光溜溜的有點涼,像一塊冰,他在摸那把手術刀。他的手術刀到哪裡去了?他恍然若失。
他站了起來。
他走到了窗前,他用手撥開了窗簾。窗簾露出了一條縫,光亮透進來,他看到那顧家的樓下,顧晨光和王鬍子說著什麼。肖愛紅喃喃自語:“每天早上,都有人醒來,都有人死去。”
他重新把窗簾合了起來。
他回到了書桌旁,藍色的燈光下,那個日記本沉默著。
他又翻開了扉頁。
他看到了那張血鈔票。
他還看到了扉頁上的那行字:“我的血和你的血永遠交溶在一起。”
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氣。
這股寒氣似乎要把他全身冰凍,他僵硬地站在那裡。他想想著妻子胡青雲的刻骨銘心的初戀,他現在徹底地明白了。胡青雲心中最愛的人是他。她心底最完美的人也是他。她把她的初吻還有一切都奉獻給了那個人。那個人在胡青雲的日記本中沒有名字出現,除了稱呼”他”就是“親愛的”,要是不看這個日記本,他還矇在鼓裡,以爲自己還是胡青雲的唯一。可怕的是她在這10多年裡一直稱呼他肖愛紅“親愛的”或許她把他當成了日記本里記錄的那個人的替身。肖愛紅想,胡青雲親吻自己,和自己**的時候,都喜歡緊閉著眼睛,她不睜開眼睛凝視自己,也許和那個人有關,她閉上眼睛就把他肖愛紅當成了男人,那個她心儀的男人。
肖愛紅合上了日記本,
連同那張血鈔票一起合上了。
是誰用了障眼法,昨天晚上把血鈔票給遮隱住了。
他想把這個日記本連同那張血鈔票一起燒掉,但他很快就改變了主意,他決定把日記本放回胡青雲的那個書房的抽屜裡。
他要鎖上那個抽屜,再也不打開它,讓它永遠不見天日,讓胡青雲的初戀埋葬在那個抽屜裡,永遠不見天日。
他知道日記本里的“他”是誰。
他是個聰明人,他一看見就全明白了。
那場煤氣中毒事件和眼下餛飩店的大火究竟有沒有什麼內在的聯繫。王鬍子還是不是殺人的兇手。他肖愛紅要重新推敲了。
82
肖愛紅拉開窗簾,見雨已經停了。
他決定到醫院裡去一次。他想和範梅妹說說話。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襯衣,還打了一條紅色的領帶。他出門前,還照了照鏡子,用梳子把頭髮梳了梳,他左看看右看看,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來整齊的白牙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笑還是有魅力的。他伸出手,把自己的頭髮撥弄了一下。這纔出了門。
他在家門口攔上一輛出租車就離開了牡丹街。
出租車像只快艇,在街道的水面上滑過。
王鬍子在餛飩店裡和一個裝修的工頭說著話,他看到了在水中滑過的那輛出租車。
他知道車上坐的是作家肖愛紅。他看到了肖愛紅上車。
他不知道作家肖愛紅要到哪裡去。
今天,王鬍子覺得牡丹街的人都很奇怪。
早上,在顧玉蓮的樓下草地上看到躺在水中睡覺的顧晨光這還不算是太奇怪的事情,因爲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在顧晨光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是個壞了大腦的人,他還看到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從他門口經過時,前輪突然飛了出去,馬失前蹄的他掉到了街上的水中,他爬起來一點事也沒有,他朝餛飩店裡的王鬍子笑了笑前說:“沒事,沒事。”
還有一個老頭跑到他餛飩店裡來,說是要吃餛飩。王鬍子對他說:“你難道不知道我的餛飩店被火燒了還沒有開始重新裝修呢。”那老頭吹鬍子瞪眼地說:“我明明看見你的店重新開業了的。怎麼還沒裝修好呢?”王鬍子問他:“大爺,你在什麼地方看見的,不會在夢中吧。”那老頭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禿頭,笑了笑說:“對,對呀,我是在夢中見到你的餛飩店重新開業的。你還在店門口放了一串老長的鞭炮呢,街坊鄰居們都來給你捧場,爭著要喝你的第一碗餛飩。”
那老頭走了。王鬍子還在楞神。
王鬍子覺得肖愛紅也奇怪。
在他的印象之中,肖愛紅很少打領帶,而且從來沒有打過紅色的領帶。
那領帶的顏色像鮮血。
王鬍子在和那個裝修的工頭說事時,他的腦袋裡還在想著許多奇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