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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蓮沒有睡著。
她也在想著許多問題。這都是17年來困擾著她的問題。
在這17年裡，兒子的鋼琴聲時常困擾著她的神經(jīng)，她也會在半夜醒來時聽到那琴聲，還有宋汀蘭的歌聲。
那架鋼琴是她爲(wèi)兒子買的。自從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在她身體內(nèi)部埋下了種子離開赤板之後，她就守著自己和那個男人的骨肉等待男人的迴歸。一等就是幾十年，她兒子也死了，自己也成枯木了，那男人還是音信杳無。曾經(jīng)有一段日子，男人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但現(xiàn)在，她已把他徹底理葬。兒子顧帆遠(yuǎn)一度成爲(wèi)她的全部寄託和希望。他喜歡彈鋼琴，她就給他買了一架鋼琴。她聽著兒子的琴聲，她的內(nèi)心就會涌起一種苦澀的甜味。這種苦澀的甜味滋潤著她的生命。她怎麼也沒想到兒子會死，這場變故讓她一生都活在苦澀之中。
顧帆遠(yuǎn)和宋汀蘭結(jié)婚之初，顧玉蓮也有過短暫的幸福。那時她覺得兒子的美滿就是她的美滿。她剛開始時，對宋汀蘭並沒有什麼仇恨，宋汀蘭和顧帆遠(yuǎn)的恩愛對她而言是一種精神上的彌補，多少滿足了顧玉蓮對美滿婚姻生活的渴望。她想，只要兒子幸福，她就是去死也心甘情願。宋汀蘭是個漂亮女人。她在顧玉蓮眼裡是一朵桃花。她甜美的歌聲同樣也感染著顧玉蓮，顧玉蓮希望兒子的琴聲陪著宋汀蘭的歌聲長久下去，直到她彌留之際，但許多東西只是美好的願望，現(xiàn)實是殘酷的。
宋汀蘭的外遇改變了一切。
想到宋汀蘭和那個男人幽會時的情景，顧玉蓮的牙就會咬得嘎嘎作響。她握著枯槁的手，心裡唸叨著惡咒。她希望宋汀蘭在十八層地獄裡永世不得翻身。永世也不能超生轉(zhuǎn)世投胎。是她毀了一個美好的家庭。
想到這裡，顧玉蓮?fù)蝗宦牭匠林氐年P(guān)門聲。
沉重的關(guān)門聲讓她渾身顫抖了一下。她準(zhǔn)確地捕捉到這沉重的關(guān)門聲來自於樓上顧帆遠(yuǎn)和宋汀蘭的那個房間，而不是顧晨光的房問。她很清楚顧晨光在這個夜裡一次一次地下樓上廁所，她沒有管他。但這聲音有些異樣。每次她只要在內(nèi)心詛咒宋汀蘭，她就覺得有異常，她感覺到宋汀蘭在這幢樓的某一個地方冷笑地看著她，時兒還弄出一些聲響。她甚至可以聽到宋汀蘭的腳步聲，在深夜裡的腳步聲。她有些不放心顧晨光，她下了牀，出了門。她上樓梯的腳步聲有節(jié)奏感。顧秀顧上了樓。她在桔紅色的燈光中，看到那扇門還是緊閉著。她長長地舒了口氣，人老了，是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幻覺的。顧晨光的門也關(guān)著，也許他睡著了，今夜，她不想進顧晨光的房間。她輕輕地下了樓。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今夜，看來是無法入睡了，顧玉蓮打開了電視機。她眼睛看著電視，卻不知電視裡播放的是什麼節(jié)目。有電視的聲音。她覺得有個伴在陪著她，和她說著話。此時，電視機是她唯一的親人。
她不知道顧晨光一隻黑色的受傷的大鳥，掉落了一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