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瘌痢頭不顧我的驚愕,他朝我走過來。在清晨的空氣中,我覺得他象影子一樣飄了過來,我退到了牆邊:“你,你,你是人還是鬼?”瘌痢頭的笑收斂起來:“我還以爲(wèi)你死了呢!”我不相信他沒死,我分明在電視上看見了他的屍體。我的氣有些喘:“瘌痢頭,你真的還活著?”他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說:“你不相信我活著?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我怎麼會死。告訴你吧,我還到了南方。我擔(dān)心你會死纔回來的,要不然,誰會回這個鬼地方。”
“你擔(dān)心我會死?”我更加驚愕了。難道瘌痢頭有預(yù)感。這個浪跡的無家可歸的孩子會有特異功能。他能預(yù)知人的生死?
他走到了我面前,拉起到我的手。我想掙脫他的手。但他的手十分有力。他說:“顧晨光,你真的別害怕。我真的沒死。我還活著。你要不信,我證明給你看。”說完,他的手從我的手上鬆開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刀。他用小刀在自己的手上劃出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上涌出了鮮血。他說:“你看看,我的血是不是熱的。死人是沒有血的。”我伸出手,摸了他的血一下,他的血果然是熱的。我沒有像剛纔那樣害怕了。但我心裡還是有疙瘩。電視上瘌痢頭的死屍老是在我的腦海裡顯現(xiàn)。
瘌痢頭止住了血,他流了不少血,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問他:“疼麼?”他笑了笑說:“疼?這點(diǎn)傷算什麼。”他突然彎下了腰,挽起了褲管。我看到一塊很大的疤在他的小腿上。那疤發(fā)出一種亮光。他說:“這是我6歲那年從山上摔下來被石頭劃破的。當(dāng)時,可以看見白生生的骨頭。”他說得輕描淡寫。他越是輕描淡寫,我就越是覺得他是一個狠人。
他把褲腳放了下去,然後拉了拉我的手,高興地說:“你沒死就好。”我不明白他爲(wèi)什麼說這種話。我正想問他這到底是爲(wèi)什麼,但我來不及問他,他又說:“顧晨光,我餓了,你知道麼,死人是不會餓的。”我看了看我們家的門,那門還沒有開,顧玉蓮不知準(zhǔn)備好了早餐沒有。我就對瘌痢頭說:“到我家去吧,讓我奶奶給你弄東西吃。”一聽我的話。瘌痢頭皺起了眉頭:“你奶奶?我不去”我向他:“爲(wèi)什麼?我奶奶怎麼啦?”瘌痢頭的眼中出現(xiàn)了驚恐的神色說:“我不去你家,打死我也不去,打死我也不見你奶奶。”
這個狠人爲(wèi)什麼一提起我奶奶顧玉蓮他就恐懼?
我實(shí)在不明白。
“你有錢麼?”他問我,他的目光在我家門口遊索。他是不是擔(dān)心顧玉蓮?fù)蝗粡哪谴箝T裡走出來,抓住他,不讓他有逃跑的機(jī)會。
“錢?”我突然想起了那張血鈔票,我印象中我是把它放進(jìn)了褲兜裡的,我把手伸向了褲兜,我的手摸到了那張柔軟的血鈔票,我內(nèi)心有種驚訝,這血鈔票真切地在我口袋裡,那麼,我看到的母親宋汀蘭的景象也是真實(shí)的。那個和宋汀蘭在草地上交歡的男人又是誰?他粗壯的身體讓我想起了餛飩店的王鬍子。
“顧晨光,我問你有沒有錢?”瘌痢頭又問了一句。
我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連忙說:“有,有。”
瘌痢頭樂了:“那麼,請我去吃東西吧,吃完東西。我?guī)闳ヒ粋€地方,給你講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不然你真的是活不長了。”
“好吧。”我對他說,這個精靈一樣的小叫化子讓我覺得神秘極了。他會告訴我什麼?他知道些什麼?我把他領(lǐng)到了餛飩店。
我讓王鬍子煮一碗餛飩。王鬍子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我們,尤其是衣衫襤褸的瘌痢頭更加吸引他的視線。王鬍子問我:“這人是誰呀?“我信口說:“是我鄉(xiāng)下來的表弟。”王鬍子”哦”了聲又問我:“你一大早起來幹什麼!”我說:“帶我表弟來吃餛飩。”王鬍子無話了,不一會,他就把餛飩端了上來。我一點(diǎn)食慾都沒有。所以我只給瘌痢頭要了一碗餛飩。
“你爲(wèi)什麼不吃?”瘌瘌頭邊吃餛飩邊問我。
我說:“我不餓。你快吃吧。”
我希望他快點(diǎn)吃完趕快離開,帶我去他說的地方。
瘌痢頭終於吃完了那碗餛飩。我掏出那張柔軟的血鈔票,猶豫了一下,我看到王鬍子顴骨上的兩塊肉抖了一下,我一狠心把血鈔票遞給了王鬍子,王鬍子拿著那張鈔票左看右看,他把鈔票還給了我:”還有別的錢麼?”我搖了搖頭,我好象又聽見了血鈔票的嘆息聲。這時候,王鬍子嘆了一口氣,又把血鈔票從我手中奪了回去。然後給我找錢。
那張血鈔票被王鬍子放在了一個放錢的抽屜裡,他沒有把抽屜關(guān)上。我和瘌痢頭臨走時,我還看了那張血鈔票一眼,它靜靜地呆在抽居里,看不出有什麼異樣。我想起了五月花超市的那場大火。我想把血鈔票取回來,但我沒有伸出手。王鬍子惡狠狠地盯著我,他以爲(wèi)我要取回錢。面對他兇惡的目光,我不再感到不安。
我和瘌痢頭走出餛飩店,天上還是飄著細(xì)雨。
他看了看我說:“跑吧!”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於是,他開始奔跑起來,我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