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待人一步步走近後學不繪纔看清他是誰, 僅是看了一眼她就快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眼神有些躲閃，學不繪垂下眼簾微低著腦袋，身後被綁著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想必蕪折師尊也是聽說了纔會來的。平白無故地害他名聲受損, 她真的無臉再見他了。

現在就真的很後悔, 她當時到底爲什麼要聽南董的話跑去藏書閣, 實在不行去找其他同門師兄妹借書一起復習也可以啊。如今纔想到這一茬好像已經太晚了, “三思而後行”古人誠不騙她……

“綁我的人之前是不是該先和我說一聲？”蕪折不緊不慢地走到學不繪身旁站定，朝她微揚了揚下巴，冷冷地對臺上的衆長老說。

龍翼聽到他的話白鬍須都要氣得飛起, 重重地擡手拍在桌上，“你還真的是無法無天了對吧？”

被這一聲重響嚇回神。桌子的質量不錯, 聽著那麼大的聲響她還以爲桌子會散架。

蕪折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 看向大殿另一旁站著的人出聲問道：“你說你在藏書閣外看到了什麼？”周身散發著冷氣, 漆黑的眸直直地鎖在他身上。

弟子打了個顫，聲音低了八個度, 支支吾吾的，“我…我看到她糾…糾纏師尊你了……”

“如何糾纏？”語氣平淡，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就…就站在您面前，然後，”弟子額前浸出了豆大的冷汗, 雙腿被嚇得打顫, “然後……”

感覺到蕪折身上氣勢的威懾, 弟子最後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顫抖著身子跪在了地上, 雙手伏地，“我…我不知道, 我就只看到她站在師尊面前說了句話。”

“這……”臺上的長老沒有想過他會臨時改變說法，明明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信誓旦旦地說學不繪苦苦糾纏蕪折師尊。

龍翼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人把趴在地上的弟子先拖下去，揉了揉眉心，他清了清嗓繼續問道：“既然她沒糾纏，那你爲什麼要把她帶進藏書閣還和她呆了一夜？”

“我們都在看自己的書。”蕪折輕啓脣說。

這倒是和之前學不繪說的話對上了，他們說的應該不是謊話，但總覺得差了些什麼……龍翼盯著他們兩個看了看，細細回想著蕪折剛纔的話。

這才注意到缺了什麼，龍翼挑眉擡起桌上的茶緩緩喝了一口，眼裡帶著探尋，“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爲什麼要帶她進去。”

燭光跳躍，昏暗地映在蕪折冷清的側臉上，殿裡很安靜，隱隱能聽到燭火燒著蠟繩的滋滋聲。

蕪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沉聲道：“閉閣期間擅自帶人進去，我已經去懲戒閣領過罰了。”

龍翼轉頭看向旁邊的長老們，有位長老這才拍手驚呼道：“上次你來領罰就是爲了這事啊！”

那天他沒休息好，朦朧中聽到蕪折說了什麼，沒注意聽他請罰的緣由，直接就按他說的給他出罪罰了。

“對不住大家，”那長老撓了撓頭訕訕道，“果然是上了年紀，我居然忘了這事。”

龍翼回神冷聲，“你還是沒說爲什麼要帶她進藏書閣。”

“學不繪我也罰過她了。”蕪折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看了眼學不繪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快步走到他的面前，龍翼長老臉上的神色不善，強忍著怒意壓低了聲音，“我再問一遍，你爲什麼帶她進去。”

蕪折平靜地擡眼回視著他，突然就扯脣笑了，表情有些嘲諷，“這重要嗎？”

“不重要的話你爲什麼不回答？”龍翼的臉色鐵青。

“沒有理由。”蕪折的聲音不帶起伏，雙眸漆黑毫無波瀾，說完就直接揮手施法解開了學不繪手上的仙繩。

視線落在她手腕上被勒出的紅痕，蕪折的臉冷了些，擡眼看向他們，語氣涼薄，“沒事我就帶她走了。”

他剛轉身殿裡就響起一道吼聲，“蕪折！”龍翼被他孤傲隨意的態度徹底惹怒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爲什麼要做有辱自己身份的事？”

“什麼是有辱我身份的事？”蕪折回過頭來頗有興趣地問，語氣滿是玩味，想到什麼自嘲般笑了，“我又是什麼身份？”

“你！”龍翼被氣得說不出話，擡手拍著胸口順氣。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太過於兇烈，站在他們中間的學不繪垂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地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啊……”蕪折拖長了調子，認真地看著學不繪對殿上的所有人說道：“你們是不是該和她道歉？”

“帶她進藏書閣的人是我，違反門規的也是我。”

“你們沒查清楚就把她押到這裡來是不是不太對？”語尾微揚帶著濃濃的不滿意味。

殿上又恢復了之前的迷之寂靜，沒人開口說話。學不繪不用看都知道龍翼長老臉上的表情有多差，緊張地咽喉，她正打算開口說“不用了”就被殿上一位長老的話打斷了。

“是我們考慮不周了，你們多多包涵。”長老出聲緩解著氣氛，“多多包涵。”說著他走到龍翼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多言了。

龍翼重重揮開了他的手，生氣地大聲對蕪折吼道：“你信不信我重罰你？”

“隨你罰，”蕪折低頭掩住眼底的情緒，脣角微勾，“最好是能收回我大霧師尊的位置。”

他隨意的一句話輕飄飄地落在空中，大家有些微怔。

“學不繪是吧？”那位長老喊了她一聲，學不繪這纔回神看向他。

長老用眼神示意她趕緊帶著蕪折師尊走。意識到再呆下去他和龍翼長老肯定會吵起來，學不繪微點頭，轉身對蕪折說：“師父我們走吧。”

語氣弱弱的，她澄澈的眸底帶了絲哀求，彷彿一點也不想再在這個暗沉的大殿呆下去的樣子。

想到她莫名就被帶到這裡，一路上也不知道聽了多少流言蜚語，必然受了不少委屈，蕪折冷著臉不打算再和龍翼多說什麼，朝學不繪點了頭轉身離開。

輕鬆了口氣，學不繪趕緊跟上了他。

大門再次被打開，看到光亮學不繪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總算可以出去了，呆在懲戒大殿裡真的憋得慌。

門口圍著一幫人，看到他們兩個一起出來，正打算嘲學不繪的話消涅在喉裡。

蕪折冷冷地掃視著他們，被他身上散發的冷氣震懾大家都垂著頭沒敢看他。

“怎麼不繼續說了？”他冷笑了一聲。

“說得挺精彩的，下次都到我跟前說。”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聽風就是雨的話，大家都去荒漠施法布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