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很快被秘密的送往個個將領手中,周懷風帶領的七旅並不是什麼精銳部隊,所以在拿到了軍令時,還微微有幾分詫異。
紙上白底黑字寫得分明,一句話“全旅護送糧草安全通過鳳凰谷”,其他的計劃安排卻隻字未提。
周懷風謹慎的掃上兩遍,點燭燃紙,令人把命令分發(fā)下去,心底卻已經(jīng)暗暗有了個底,別人也許覺得這是個輕鬆的活計,但只有接令的周懷風本人才明白,這一道軍令,恐怕就是爲了皇甫的大戲而演的一個誘敵角色。
軍隊計劃並不可能對全軍公佈,所以底下的兵簍子們對這個任務都暗自感到慶幸,畢竟,護送糧草是個不容易丟性命,而且也不用跑到前線去的好工作。
第二天一早,天才矇矇亮,營地裡的火把並未燃盡,火光在晨風中瑟瑟跳動著。
第七旅集結在營地大門前面,整齊的排成三列,臉上多少掛著些鬆散的表情,隨著一隊推板車的運糧軍趕往最近的一個小鎮(zhèn)運糧。
上午一路都走得很順暢,隨著太陽緩緩升起,林間抹上了幾縷金色的光輝,細小的塵埃在光色裡隨性的飄搖著,不時還傳來幾聲鳥鳴,要不是穿著厚重的盔甲,推著板車,衆(zhòng)人還真有種來踏青的錯覺。
順利的在小鎮(zhèn)補給了糧草,護送糧草的在糧草車兩邊,一路三列隊伍,走的整齊有序。
皇甫所帶的軍隊不僅注重職務的分化,更注重團隊合作,所以在不同的兵種分開訓練,保證整個軍隊合作有序的前提下,各旅甚至是各火都備有不同的兵種,以便小團體作戰(zhàn)時可以借不同成員的特長而更有效率。
所以,周懷風領頭,騎兵在最前面開路,而步兵則吊在了後頭。
大家都走得有些累,但也沒有人提出要開口休息,所有人都抱著早點回營的心態(tài),步子還有加快的趨勢。
伶悠悠的拖著步子走在最後的板車後頭,表情一派懶散,那拉車的小兵見這人走的悠閒,又頗不服氣,幾次使眼色想讓他來搭把手,伶卻顧自走著,視而不見,倒是明涵兩頭難做人,一面又不想看著別人對公子不善,一面又不想惹了自己隊裡的兄弟,最後,只有在那拉糧小兵灼灼的眼神下接過板車,無奈的拉著糧食和伶跟在隊伍後頭晃悠。
越接近鳳凰谷,周懷風和周前也愈發(fā)緊張起來,特別是周前,親身經(jīng)歷了幾次搶糧事件之後,此時手心都在隱隱冒汗。
山高谷深,峰壁垂直,山巖上稀稀疏疏幾簇灌木,只擠出一線天際的白光。
走入谷後,兩個領頭人都戒備的四周看顧,快要接近谷中一個大彎時,周懷風便命令全軍戒備。
伶這才直了下身子,敏銳的從空氣中捕捉到一絲異動。
不消半刻,谷中果然隱隱傳出殺伐之聲,本來幽靜的谷底不知何時就突然冒出了一對南乾的人馬,少說百來十人。
南乾軍衝破北鳳的隊伍,直逼糧車,兩軍短兵相接,只一會兒就見南乾軍掉頭撤退,南乾軍目標明確,搶了就跑,連給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周懷風按照之前皇甫給的命令下令繼續(xù)追擊,一路追窮追不捨的到了谷中腹地。
以周前之前的經(jīng)驗,往往每次追到這裡時,南乾軍都沒了蹤影,可今天一追過去,竟發(fā)現(xiàn)被搶去的糧車穩(wěn)當當?shù)囊慌排磐T诠戎幸黄_闊的平地,南乾軍老神在在的處在那裡。
周懷風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這種氛圍……很不對勁……按照皇甫的計劃來說,此時援軍早就應該到達,而南乾軍更不會如此一臉輕鬆的表情呆在這裡,不是早就該被北鳳的主力軍圍截了麼?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不成??
兩方按兵不動之時,就聞南乾軍隊伍裡傳來一陣張狂的笑聲:“哈哈哈!!!皇甫嵐蕭不是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麼??今日如此簡單便落入我的圈套,看來也不過如此!!”
南乾軍百來人聞聲迅速讓開了一條通道,一銅甲將領騎馬踱入。
周前的臉色微白,而周懷風則是將手中的□□緊了緊,就連隱在隊伍中的伶都暗自皺了皺眉頭——季揚!
周前比較沉不住氣,一看季揚如此張狂,心中已經(jīng)動搖不已,只瞪目怒吼:“你他媽算個屁!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還敢對我們將軍出言不遜!待會兒怎麼死都不知道!”
“是麼?”季揚擠著眼睛一揚眉毛,“你指的是援軍?”
周前本就欲探探他的口風,聽他這麼一說,頓時面如死灰,反倒是周懷風比較鎮(zhèn)定,一言不發(fā)的斜著眼看著他。
就算是對這次計劃一無所知的伶也看出了點門道:營中有了奸細,皇甫的計劃泄露,季揚玩了招將計就計,擺了皇甫一道。用最直白的語言解釋,就是——七旅被困!援軍難達!
北鳳軍中開始有了小小的騷亂,似乎有點腦子的人都開始明白這次護糧任務沒有那麼簡單。
像是施加給北鳳軍的壓力還不夠似的,季飛揚近乎殘忍的笑笑,吹了了一個尖嘯的馬哨,刺耳的嘯聲在谷中迴盪,驚起了四周的鳥雀,不一會兒就有密密麻麻的南乾軍如雨後春筍般從山谷各處冒了出來,泛著寒光的劍尖直指谷地中心的北鳳衆(zhòng)人。
亮哥啐了一口,怒指著季揚罵道:“媽的!老子今天就算是交代在這兒了!也拿你這南乾狗的人頭陪葬!!”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激起了千層浪般,本來還屏息以待的北鳳衆(zhòng)人頓時如點了火的炸藥桶,紛紛怒響應罵起來,反正今天在這裡橫豎就是一死,能拿下季揚的人頭,也能撈個名垂史冊!
周懷風到底是老將,不若小兵簍子門衝動易怒,面色還算平靜,不管怎麼說,要儘量多套些話,弄清楚情況,無視身後的一片喧譁,他皺眉對著季揚道:“你可知,皇甫的六萬軍士都候在谷外,隨時都可能衝進來,你以爲憑著這兩三百人能做什麼?”
“六萬?”季揚輕蔑一笑,“你以爲我不清楚他的計劃麼?五萬八千多人留營,加上你們一百五十多人的誘餌,還有一千多人假裝城前叫陣,最後六萬主力軍集中在鳳凰谷密道攻陽城,咱們兩邊其實勢力相當,你倒是說說,在我如此詳盡的知道了他的計劃的前提下,還會做些什麼?”
周懷風的臉終於黑了下來,這奸細的身份可不低,季飛揚竟連人數(shù)都知道的如此詳盡。
像是炫耀自己比皇甫有智慧似的,季飛揚的得意忘形的侃侃而談:“反正你們都要死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他派六萬攻鳳凰谷,我就調七萬圍剿他!現(xiàn)在,他和他的主力軍可是在外面迎敵,打的不可開交呢!誰還顧得上你們的死活?”
季飛揚話鋒又一轉:“至於你們的大營麼……沒有皇甫坐鎮(zhèn),我想五萬大軍也能輕鬆獲勝!”
“你!!”周懷風只覺得氣血一陣陣上涌,若是將軍按計劃去攻了陽城,那大營豈不是完全暴露在了敵軍的眼下!?
伶站在一堆罵罵咧咧的士兵後頭,看著大熊默默的把一臉擔憂而又故作鎮(zhèn)定的沈洵護在身後,心裡微微一刺,身邊與自己日夜相處的小兵們那些不安、不甘、痛恨的情緒,循著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句怒罵傳達過來,從來在陣前冷情如他,都無法漠視這些正受到威脅的生命。
憑著他一個人,帶上明涵突圍出去並不是難事,但這些兄弟們又該如何!?伶眼色一暗,皇甫,你的計劃該不會那麼簡單吧?這些士兵信任著你,將性命交予你手,你也不會如此就輕易背叛這些人的信任吧?
現(xiàn)在所能做的,便是在重重包圍中堅持下去,等到援軍的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