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覺的把語氣放的極爲chong溺,聲音柔得可以滴出水來,語氣卻透露著不容拒絕的威嚴,手臂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爪子似乎還有隱隱下滑的趨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如此輕薄,伶險些都繃不住了,握了握拳頭想往他臉上招呼,但最終還是使勁將脣瓣抿作一條線,悠悠呼出一口氣,冷道:“一曲已罷,請恕小人無法奉陪。”
底下的官員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知道這伶公子的規矩是一客一曲,一日三客,還是清倌兒碰不得,正是這物以稀爲貴,他的身價被擡到了天上去,多少人散盡家財也見不上他一面,而柳樓的幕後有南宮憐坐鎮,也無人敢鬧事,這次要不是王爺親自請他,底下坐著的有幾個能有幸見到?
但沒想到,這伶公子似乎清高的很,連將軍的帳也不買,當真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南宮熠在一邊作壁上觀,唯恐天下不亂:“怎麼?皇甫將軍,你看上他了?他的身價可不低……別給玩的傾家蕩產啊……”
皇甫摟著人笑得一臉滿足,擠著眼看向南宮憐:“這不是王爺說要給在下引薦的麼?怎麼,看得見吃不著啊?”
南宮憐無視伶公子悄然看向他凌厲的眼神,難得的扯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道:“怎麼會?皇甫將軍隨意……”
既然柳樓幕後老闆都發話了,誰還敢再說半句?伶公子不著痕跡的收回視線,雖還有些不甘,緩緩垂下了眼簾不知在想什麼,態度卻似乎在南宮憐的首肯下溫順了許多。
皇甫滿意的攬著人上座,廳內恢復了歌舞昇平,伶公子的一曲雖如曇花一現,卻使得後面的的節目顯得欠了火候,幾乎無人再能用心欣賞。
饒是如此,那些戲子樂師們也吹弄的賣力,巴不得把自家的好胚子往皇甫面前送,可皇甫卻顯得有些興致缺缺,只顧著殷勤地往伶公子碗裡添菜,是個人都看得出他對這人有多麼chong溺,忍不住在心裡暗歎皇甫的豔福,又因得皇甫素來看似有情卻無情的態度而對美人將來的運途感到惋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看月上中天,夜深露重,在皇甫眼底那絲要趕人的不耐煩的越發明顯的時候,小皇帝終於看夠了大戲,端著架子宣佈要回宮了。
一干大臣早就巴不得腳底抹油了,一見皇上有了去意,紛紛站起來一陣寒暄,熱熱鬧鬧的簇擁著皇上王爺向大門口走。
皇甫自然要做好表面工作的把人送到中心街上,臨行前將伶公子託付給了牽著他進來那兩小廝,又向一直站在身後伺候的小婢女玲瓏使了個眼色,這才假笑兮兮的尾隨著侍衛大臣的大部隊,把南宮熠那個小禍害送走。
廳裡只剩下了伶、兩小廝和那個小丫鬟,剛剛熱鬧的餘韻似乎都還未散盡,火.熱了一.夜的廳堂卻在一瞬間人去樓空。
伶面前桌子上那隻瓷碗裡的食物幾乎沒動過,他輕輕站起身來,示意小廝準備離開。
這時,那個一直在後頭不起眼的小丫頭才走上前來,得體的輕笑著擋住他的去路:“公子留步。”
伶這才正眼看向她,小丫鬟身著紅襖錦緞布料的衣裳,梳上兩個髻兒,眼睛提溜一轉,一臉機靈的模樣,那身段步法還有點會武功的倪端,看來是頗得皇甫喜歡的近侍丫頭,與那些一般的粗使丫鬟自然不一樣。
還不待伶發話,跟在他後頭的一青衣小廝便忍不住與那丫鬟爭鋒相對起來:“留步?還留什麼步!?我們家公子這次都已經算是破例了!怎地還呆在這裡受你們的委屈氣呀?現在也不早了,公子身體精貴得很,還得回去休息……”
伶輕聲止道:“明涵。”
青衣小廝咬了咬嘴脣,瞪著眼不甘的退下。
玲瓏卻絲毫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而是有禮的道:“伶公子,將軍已在後院設下薄酒,請公子移步。”
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還是幾乎不可查的微微瞇了瞇眼,兩個小廝跟了他三個月,知道他這個表情是有些慍了。
兩小廝自從他來那天起就一直在他跟前服侍,自是懂得這位公子的清高,也猜測他落入風塵之前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所以對於這些賣笑與人的工作異常厭惡,沒想到這次皇甫將軍三番五次戲弄他,挑釁他的底線,而現在又更甚要公子夜留,他想對公子做什麼,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就在明涵染月二人都以爲伶公子即將一怒之下拂袖離開的時候,他卻又沒事了一般微微抿脣道:“帶路吧。”彷彿剛纔蓄勢待發的憤怒只是錯覺。
兩個小廝簡直傻了眼了,要說這三個月,還真沒誰有幸當得公子的入幕之賓,可公子面上對皇甫也不似多待見的樣子啊?怎地就這樣答應了?
他們丈二和尚mo不著頭腦,也不敢亂猜度伶公子的意思,只好愣愣的跟在後頭。
雖說是將軍府,院落的安排及建築形式都難免顯得厚重莊嚴,但皇甫還是個自詡頗有情調的人,前堂古板樸素裝裝樣子,後頭的院裡山石花草,亭臺樓閣卻是一樣不少。府裡四處都懸掛著紅紙金穗的長燈籠,繞過九曲的門廊,後花園環形的門洞在兩旁剛剛綻開的白梅中顯露出來。
皇甫靠在青石磚的門洞邊,含笑的等在那裡。
小丫鬟玲瓏見了主子,便掏出一袋賞錢,示意兩個小廝離開。
明涵和染月還有些擔憂的看向自家公子,怎麼樣也不肯走,皇甫看兩人護主心切,生怕自己轉眼變成狼把人給吃了似的,不禁微微莞爾,讓他們留在門邊待著。
皇甫親自迎上前來,執住伶的手,食指和中指曖.昧的在他手心mo索著。
皇甫的手很乾燥,皮膚微微有些粗糙,觸在掌心還難免有些悉索的感覺,卻是溫熱的,帶著那種伶陌生的體溫……
伶幾乎下意識就像掙脫開,但一想起早些南宮憐那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忍了幾忍,將緊繃的身子放鬆了些……
但被這樣調.戲一般的牽著,是個人都絕對渾身不自在,他帶著點微微的嘲諷淡道:“將軍可當真好興致……”不去陪著一國之君,反而提早回來親自看著自己。
皇甫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皇上早被一干大臣簇擁著回去了……少我一個不嫌少。”他寥寥幾句話打著馬虎眼兒,卻在觸及到那隻手掌的薄繭時露出瞭然的表情……果然啊……手心有繭子,常年彈琴的人,應當是指腹有繭子纔對,可是這伶公子手心卻有繭,定是常年練兵器的人。
他挑挑眉,裝作無知覺的樣子,牽著人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