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卿滿意的點點頭,隨即道:“首先是雒城裡那個替身的事,他到底是怎麼做才瞞著那麼多人,造成了我死掉的假象?”
蕭白把蘋果嚼完:“用了替身這是肯定的,他找了個和你身高體型差不多的人,因得你長年戴面具,又加上洛青城親自將替身護送至皇宮,洛青城一直是你最得力的左右手之一,所以直至替身入宮面聖之後,都沒有人懷疑進去的其實是假的玉衡卿,後來冷御雲借義父子之名將替身留在宮中,又在宮外放出急病的傳言,最後到那個替身假死都是他一人守在牀前,除了御醫之外根本無人接近……你也是知道的,冷御雲在雒城隻手遮天,連皇帝都對他惟命是從,他要是說玉衡卿死了,又有誰敢去質疑?”
玉衡卿道:“這些我也大致想到了……但我有些想不通的是,若是在我頭一次出了冷府任職的時候,他沒有送我面具的話,這個計劃不就完全無法成立了麼?”
當時冷御雲是說以自己陰柔的相貌無法震懾敵人,所以送了他那副白玉面具,要他把相貌隱藏起來,併發誓不得在外人面前取下,但現在看來,他送自己的這唯一一份禮物,卻是爲了抹殺自己存在而埋下的漫長的伏筆。
可是那時……冷御雲也不過才十七八歲的少年……難道那個時候起就已經一步步算到了如今的局面麼!?但是爲什麼?他爲什麼要從一開始就決定抹殺自己?如果不是玉府的的舊賬被翻了出來,自己還有可能爲他爲南乾賣命一輩子,挑在這表面兩國相交,背地裡卻波瀾暗涌的關鍵時候把自己抹殺,也實在太不明智了,更本不符合冷御雲的作風……
他的手在被子上蜷了蜷,面上的表情無知覺的顯得有些猙獰。
皇甫擡掌把他的手握住了。
玉衡卿一怔,這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手背上傳來那人掌心的溫度,柔柔的,卻又像堅不可摧的支柱。
“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皇甫道。
蕭白接腔“嗯”了一聲,難得用上認真的語氣:“他背後還有人,但是無論我怎麼查,都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那個隱在幕後的人就像一個推手,精密的計劃著每一件事。每個棋子的目的、性格、做事方法他都瞭然於心,然後一點點的滲透,利用,把整盤棋推向對他有利的局面。
皇甫目光閃了閃,但最終選擇了沉默,帳裡一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每個人都各有所惑,卻像被拉入一個迷局一般理不清楚。
就在這時,大帳外一陣騷亂,似乎是有人求見受到了阻攔,一個藏青色的人影撥開衛兵,直接閃進帳來:“將軍!剛剛查到的……蕭白!?你怎麼在這兒?”
後面的語調拔得很高,賀遙曦的臉瞬間扭曲。
蕭白好笑的看著他:“小曦曦~~人家當然是來找你的了~~”
賀遙曦臉色一沉:“你早就知道將軍在嵐軍了對不對!?爲什麼不告訴我?”
“誰叫你丟下我就跑了!”他癟癟嘴,“負心人!”
皇甫在一邊給玉衡卿使眼色:怎麼?你的副將把白冥的首領壓了?
玉衡卿斜了下眼,手蜷起來放在嘴邊咳嗽一聲:恰恰相反。
皇甫挑眉意味深長的看著“打情罵俏”的兩人。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知道這槓起來沒個完,玉衡卿出言打斷了兩人的“眉目傳情”:“遙曦,你剛纔要說什麼?”
賀遙曦馬上立正:“咳,那個,將軍,最近我們一直在查冷御雲害你的證據,但那老狐貍太狡猾,連那些個看病的御醫都被清除掉了,雖然你還活著的消息自昨夜起就在南乾裡傳的沸沸揚揚,但他放出消息說這個‘玉衡卿’是假的,所以現在我們的局面很被動。”
玉衡卿嘆息一聲,嚴肅道:“是了,我死的假象是故意造成的,那麼我的死應當就是一個引誘北鳳出兵的引子了……畢竟將領死後,脣亡齒寒,以你們北鳳的考量,定會選在這南乾軍心空虛的時候挑起戰爭。”
說完他抿了抿脣,得出一個結論:“皇甫……這是一個局,從我們打入南乾開始,就已經入套了。”
皇甫露出一個力不從心的笑容來,聳了聳肩:“嗯,看來是這樣了……但是除了打下去之外,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麼?”
玉衡卿靜靜的看著他,看穿了與皇甫無奈表情所不相符的眼睛裡,透露出的自信和躍躍欲試。
皇甫亦看著他,看到他眼裡的擔心慢慢轉爲信任。
賀遙曦看著對視的兩人,忍不住尷尬的咳了一下:“那個,將軍……出征的準備已經差不多了,約莫明天就能出發……”
兩人的注意力這才被拉了回來。
賀遙曦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玉衡卿:“將軍的身子……沒問題吧?”
玉衡卿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臉有些發燙,偏偏皇甫還嫌不夠亂,使壞般的道:“沒關係,明日出發給夫人備一輛馬車,座位上墊個十七八層軟墊,絕對沒有問題的……”
玉衡卿面上一片冷清,反手握著皇甫的手,力道卻是越來越大,甚至用上了幾分內力。
皇甫的臉瞬間扭曲了一下,礙得賀遙曦和蕭白在這裡,沒面子叫出聲來,內心卻在哀嚎:娘子!輕點!!骨頭要斷了!!
“雙城關的守將是誰?”他語氣平靜,手上的力道卻一點沒鬆。
賀遙曦猶豫了一會兒,纔回答:“洛青城。”
整個營帳靜寂了半晌,玉衡卿輕道:“知道了,你先和蕭白出去吧。”
賀遙曦如獲大赦般鬆了口氣,這才被蕭白蹦蹦跳跳的拉著跑了。
“洛青城?”皇甫一臉猙獰,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恨的,一句話都說的咬牙切齒,“正好了,我這可有不少賬要和他慢慢算。”
明明是一手被玉衡卿帶大,既是下屬又如親人一般的人,怎的就投靠了冷御雲這人渣,吃裡扒外的東西!
玉衡卿不置一語,竟自把皇甫的手一丟,起身,拿起衣服就開始穿。
皇甫齜牙咧嘴的揉了揉那隻終於解放的手,竟然在上面看到一道淤青的紫痕……嗷……真狠……
但是皇甫卻不敢露出半點的不滿,知道剛纔那輕浮的話當著他的下屬說,定然是讓他生氣了,皇甫牽動著臉上的肌肉在痛覺的叫囂中硬是擠出討好的笑來:“既然賀遙曦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我想你也不用去勞心勞力了,今天就在帳裡歇息一天如何?”
“皇甫將軍,”玉衡卿邊繫著衣帶邊斜他,“你覺得現在是悠閒睡覺的時候麼?”
皇甫抖了抖,現在他家夫人心情很不好!
“去把紙筆拿給我。”
皇甫趕緊小廝一樣把紙捧過來,玉石獅子的鎮紙一壓,很賢惠的提袖研磨,一板一拍的做著,還不時小心翼翼的瞄了瞄自家娘子的表情。
玉衡卿看著他那副模樣,邪火倒是也起不來了,微微搖著頭嘆了口氣,振袖接過筆來,在紙上筆走龍蛇的畫起來。
他頭髮並未束起,三千青絲直瀉下來,使得那帶幾分凌厲的表情都變得柔軟,皇甫直愣愣的看了半晌,又忍不住擡手執起他的髮梢,圈圈轉轉的在手裡把玩。
玉衡卿不一會兒便收筆,這才注意到皇甫在玩自己的頭髮,嗔他一眼,把圖紙往他懷裡一丟:“去把這個全背下來。”
皇甫拿著那張圖紙左翻右轉的看看,地圖?但也不像啊……這亂七八糟的線是啥?
玉衡卿接收到他疑惑的表情,解釋道:“這是前些年我在雙城關佈下的陣圖,不破了此陣,難近雙城一步。”
要說帶兵打仗的計謀皇甫行,可八卦陣法還真就不如玉衡卿行家了。
“既然是你設的陣法……你定有辦法破的吧?”
玉衡卿不直接答他:“背下就是,把那些陣眼的走向一個不漏的記下。”
皇甫看著那迷宮一樣的圖紙傻眼,不確定的問:“今天……之內?”
玉衡卿一點頭,邊嫺熟的束起頭髮邊往外走:“待晚上我回來考你。”然後在掀起門簾出去的時候一挑眉,“嵐蕭,你拿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