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幽接了令,自是不敢有半分耽擱的往各旅派送,軍營盤下了方圓三四里的地界,每個旅之間都有分明的界限,進.入不同的旅也需要令牌和口號。
月幽先去給和臻下了命令,接著前往十旅,四周一片寂靜,只不時有巡夜軍隊路過,在見到月幽時都恭敬的抱拳行禮。
月幽作爲皇甫的第一副手,武功和警覺性自然不弱,路過十旅的時候要經過第七旅的地盤,他一路點地略過,卻在不經意間瞥過一個人影在營帳間飛身而過,那影子掠的飛快,輕盈的讓月幽都以爲是一個錯覺。
要是是平常守夜的士兵,更本就發現不了,但月幽何許人也,不敢有半分大意,只見那影子隱沒在月色之中,若隱若現,沒有刻意的隱瞞身形,但沒有任何巡夜人發現,明白了是個高手,趕緊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內尾隨。
這一跟可跟出了名堂,那影子目標明確的一路進了嵐軍主力的一旅,之後直奔一旅的伙房去了。
月幽皺著眉,內心卻犯嘀咕,這有本事來一旅的,不去找將軍的麻煩,難道是去了伙房偷偷下毒不成!?
他稍稍接近了些,試圖搞清楚那可疑人物想幹什麼。
但他還沒接近窗邊,就忽聞裡頭一老頭的驚呼,這老頭月幽也熟悉,是皇甫將軍接手嵐軍時帶來的伙伕,據說還有點來頭,是玉家被滅門前在玉府中待過的家僕。
老頭的那一聲驚呼,嚇得月幽都差點破窗而入,但隨即那呼聲就被掩蓋了,憑藉著四周的寂靜和出色的耳力,月幽靜靜摸在營帳外頭堆柴火的角落,然後聽到了老頭嗚嗚的哭泣。
月幽還以爲那可疑人想要對福伯不利,但福伯哭了許久,不像是害怕,倒還聽出了幾分溫情。
這可奇了怪了,月幽知道里面的人武功不弱,又不敢再接近,只好一直在外頭的蹲著。
聽著福伯哭聲中夾雜著一堆“少爺”“老爺”“死得冤枉”云云,這所謂高手定和玉府脫不了干係了。
裡頭的嗚咽持續良久,不時才聽得那可疑人幾句模模糊糊的話,聲音壓得極低,聽不清說了些什麼,但又都夾雜著些哽咽。
直至月上中天,裡頭才漸漸沒了聲。
月幽在外面腳都蹲麻了,他不敢放鬆警惕,終於纔等到裡面人推門出來。
雖然只是一晃而過,但伶公子的側臉在月幽窩著的角度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伶面色沉重的離開了。
月幽心中卻大爲驚駭,他不知道這個男妓怎麼會和玉府扯上關係,但驚駭之後,也理解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看了看手中還未發出的軍令,月幽微微皺眉。
伶一路順利的回了營帳,火裡的兄弟們都睡得鼾聲大振,這幾個月雖然混入後勤兵,但和福伯所在的一旅隔得太遠,近期又是行軍又是作戰,直至這幾日連續駐紮才找到時間去尋找福伯。
他窩回被子裡,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剛纔與福伯相認之景。
老人飽經風霜的臉老淚縱橫,對於福伯來說,那日的記憶,就如一刀刀刻在了腦海裡一般無法忘卻,每日每夜都在折磨著他:“當時我護衛老爺他們上山……不料卻出現了幾名死士……他們拿了冷氏的令牌,說是要例行檢查……卻在我們不備之時放了毒煙……那時我剛巧去車後取水,就用衣布沾水捂住口鼻……才得以撿了一條命……我躲到了車下,卻親眼看見幾個死士和奄奄一息的老爺打鬥……所用的武功,全是冷氏所出……”
說到動情之處,竟失聲痛哭:“是我該死!是我無能!眼睜睜的看著刀尖刺進了老爺夫人的身體……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一個個拋下懸崖……卻躲在車下發抖……手腳都不聽使喚……”至今那刀刃劃進肉體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盪,滿地狼藉的血色一片片染紅了雙眼。
伶不知要用什麼表情面對福伯,更不知道確定了真相後自己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
本來進.入軍隊的一大目的就是爲了覈實玉家被害的真相,但見到福伯之後,看到老人那震驚的目光後,聽到老人那悲慼的哭訴後,他心中卻是各種滋味陳雜。
玉府滅於冷御雲之手,他曾經崇敬的義父一夕之間變爲了仇人,父親不在了,母親不在了,下人四散,偌大的玉府淪爲破敗的空宅,心裡說不痛苦不能難過是不肯能的,但他已經平靜的接受了那麼十多年,不會再被任何心痛的感情觸動,他看著眼前還活著的人,這些還在記掛他,在他生命裡留下痕跡的人,比如福伯,比如賀遙曦,比如明涵,再比如……皇甫嵐蕭。
作出決定的時候到了。
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這麼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