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多月來,皇甫每日下朝後就去御醫院蹭藥,不顧伶的反對,死死的粘著他就是不放,施針、按摩再配上活血化瘀的藥,伶自覺內力已經逐漸恢復,也尋了些空擋在院子裡練習個一招半式。
皇甫很好的履行了他的追妻計劃,在伶恢復的差不多後,就藉機拿出了紅玉和陳賀勾結的證據,將她逐出府外,又以此爲契機,找了個藉口遣散了原來府裡的男寵伶人,掏了不少銀子一家家的安撫。
月夜則每天都盡職盡責的把一干下人擋在思歸閣外面,生怕有誰看到了自家主子那諂媚的笑容而導致“北鳳神將”的威嚴掃地。
月夜時而送送糕點,時而端茶遞水,每次進了房間,皇甫和伶不是在研究琴譜,就是下棋,雖然不見主子與伶公子卿卿我我,但兩人相處的氛圍卻著實比才開始那些日子融洽了許多,對於這一點,月夜倒是十分欣慰。
恢復了大半內力後,伶彷彿比以前精神了許多,每天都似乎心情很好,即使表情與以往相較沒什麼變化,但那一雙如水的眼眸卻一天天的熠熠生輝起來,將那本就精緻的容顏襯托的愈發惹人眼球。
他可以下牀的頭幾日,皇甫便帶他參觀府邸,凡是他經過的地方,那些小廝、丫鬟、侍衛全都看得直髮呆,愣愣的站著,連手上的工作都忘了,但是在某人鋪天蓋地而來“醋浪”的威逼下,一個個迅速的裝聾作啞,低頭前行,還有個侍衛一緊張走的順拐撞了柱子,可惜咱們的伶公子還嫌醋不夠酸,無視某人怨念的眼神,不僅上前對那撞柱子的侍衛“噓寒問暖”了一番,還把他給調到思歸閣來做護衛,惹得解靈韻嘲笑了皇甫好久。
皇甫把伶照顧的無微不至,伶也不時的會做出些許迴應,但都點到即止,絲毫沒有半點逾越,皇甫爲此挫敗了很久,就在他打算實施別的計劃之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卻打亂了所有的步調……
年纔剛過完不久,朝中事務不算太多,這天早上,皇甫照例處理完了一切,回到府上時還未至晌午。
他直直走到了思歸閣,卻在門口徘徊了半晌,今天剛從南宮憐口中得到的消息,自己都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著實是不知道要如何轉達給伶。
“將軍,你不進去麼?”月夜正巧支使著一干人端來午膳。
皇甫猶豫了一會兒,被月夜這麼一鬧騰,裡頭的人也肯定察覺到自己來了,轉身就走的話豈不是太拂他的面子……他只好推開的門走了進去,硬著頭皮,暗自打著腹稿。
“怎麼了?”伶微微轉頭看著他。
皇甫立在那裡,看著月夜把午飯在桌子上布好,恭敬的退下,關上門,這才轉眼看著伶略帶疑惑的表情。
那直視自己的視線望進了眼睛裡,皇甫本來準備好一堆鋪墊的話卻沒有辦法再說出口,只能嘆了口氣,直白道:“玉衡卿,已經病危而亡……今天剛到北鳳的消息……”
早就預料到的結局,伶漫不經心的挑了下琴絃:“定是洛青城放出的消息吧?”
皇甫支吾道:“確實是洛青城所說無疑,但是確認的人,卻是冷御雲……玉衡卿乃是他一手提拔……既是南乾掌控大局的攝政王,又是爲數不多見過玉衡卿真面目的人之一……他親自驗證過,應當不會有錯?!?
話音還未落,正在撥弄著琴絃的手卻突然一顫,一根弦猛地挑斷開來……修長的指腹上,一絲血口將細弦染上了血色……
皇甫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伶的手拉了過來含在嘴裡,帶著鹹腥的血的味道在他嘴裡蔓延開來,但伶卻對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應,只垂著眼盯著那根斷掉的琴絃,眼裡閃過一絲訝異。
“你是說……冷御雲?爲什麼……?”
皇甫把他的手指輕輕拿出來,見那條傷口也不算深,差不多止了血,這才趕緊從牀下的抽屜裡找出一卷備用的紗布,眼睛仔細的盯著那傷口,手上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拭著,嘴裡所說的話卻帶了點不屑的語氣:“怎麼不可能?要我說,玉衡卿在邊境上征戰那麼些年,哪有可能說病就病,玉衡卿這次蹊蹺的突然暴斃,八成是冷御雲那狐貍在背後搗的鬼?!?
“不!絕對不可能!”伶一口否決,聲音竟比平時拔高了不止一倍,“玉衡卿對他忠心不二!他怎麼可能手刃自己的干將!?一定是那裡出錯了!”
皇甫愣了愣,怎麼他那麼激動……趕緊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扶了坐下,嘆道:“怎麼可能做不出來?你可知道,十六年前玉氏一族的覆滅……”
伶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不是說……山洪麼……?”
皇甫幽幽道:“那可…..未必……”
這便要追溯到南乾建國之時的事了。
與北鳳南宮氏族獨攬江山不同,南乾的開國皇帝有兩位,一是樓氏樓耀,也就是現在的皇族一脈,二是玉氏玉嘯飛,兩人本是亂世中一諸侯國的兩員大將,但統領他們的主上昏庸無道,國家民不聊生,於是兩人暗中聯手,領導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起義,奪取了諸侯王的大權,自立爲帝。
可一國之君只能有一個,兩人早已結爲兄弟,手足情深,不願爭奪帝位,於是玉嘯飛自願請命擔任武將,世世代代保護樓氏的江山。
玉氏一族從此以武將世家自居,爲表忠心,世代一脈單傳,所以人丁並不興旺,每一代的皇帝.都照先帝的遺囑,對玉氏十分優待,有了玉氏這一助力,南乾慢慢發展壯大。
當一個小國在烽火亂世之中慢慢向權利的巔峰攀登,它日益繁盛的表面之下,奢靡腐敗的陰影也在潛滋暗長。
到了樓世珉這一代,南乾的皇族們已經開始變得淫靡奢侈,魚肉百姓。
樓世珉整日聲色犬馬,後宮佳麗三千夜夜恩澤,大建酒池肉林,亭臺舞榭,宮中日夜笙歌不斷。
朝中奸臣橫行,仗勢欺人,國家賦稅沉重,徭役無情,又逢旱災,顆粒無收,百姓不堪重負。
官員們紛紛鎖閉糧庫,趁機哄擡官糧價格,唯有玉氏開倉放糧,救濟難民,百姓之中叫好聲一片。
可惜老天無眼,玉衡卿之父玉海辰在玉衡卿四歲那年攜家眷長輩到聖國寺上香祈福,歸途中不幸遭遇山洪,全家慘死山谷之下,唯有玉衡卿因年紀太小被留在府中而逃過一劫。
玉府裡失了主子,下人們攜捲了財物,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帶著玉衡卿,到了玉衡卿六歲那年,老管家病故,他才被當時權傾朝野的冷氏一族收養。
後來玉衡卿成爲了冷御雲的心腹,一路被提拔至全軍統領,戰績卓著,但傳聞中又爲相貌原因,所以外出時便要帶上白玉的面具,以至於除了特定的幾個親信,沒有人真正見過他長什麼模樣……冷御雲從小看他長大,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由他從嘴裡親口說出的玉衡卿死亡的消息,不可能出錯……
而問題就出在這裡,皇甫嘆道:“當年對外的消息說是山洪……但這次意外……其實是由冷御雲一手策劃。”
伶那挺直的脊背僵硬了一瞬,面色開始有些發白:“……不可能……根本就沒有證據……”
皇甫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反應,堅決道:“有!而且證據就在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