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觸(二)
靜靜守了一天,有時候病牀上的人會露出痛苦的表情,又很快轉成冰冷的神情,實在是搞不懂他是怎麼了,不過心疼卻是從裡到外溢了出來。
七月的天氣悶熱到不行,擡眼看下那些在陽光下炙烤的樹木,躁熱的心情平息了不少,果然綠色就是能讓人心平氣和。
第二天那個人總算醒了,可是有點難伺候,不過方宏律還是覺得他沒有惡意,因爲在這個人身上看不到,而且也覺得他肯定不是社會青年。這個預感讓方宏律很開心,雖然還是感到他身上的戾氣。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方宏律?!崩u想起那麼久以來一直沒有問他的名字。
“是想要回醫藥費嗎?可以,我去取。”寧景掙扎著起牀,身上的痛疼感還在。
“我沒那個意思,這點醫藥費我還是付得起的。你還是躺下吧,我只想認識你一下,跟你交個朋友,你不想就算了吧?!狈胶曷杉绷?,他是真的沒有那個意思,見他起來趕緊讓他躺下。
寧景沒有再說話,雖然知道這個人沒有惡意,可是還是覺得沒必要告訴他。因爲他根本不需要要朋友,永遠也不需要!
幾天來方宏律細心地照顧著寧景,雖然從來沒有聽到寧景口中說出感謝的話,可是他不後悔。不是有句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雖然他沒有那麼遠大的志向,可是他還是救了,只爲了良心。
幾天的相處,寧景覺得方宏律人還是不錯的,每天都會給自己送飯。自從上次他說外面的東西不衛生,方宏律就天天自己做,而且還天天陪在他身邊,偶爾說幾句話讓寧景不那麼無聊。不過寧景本人是覺得挺白癡的,他根本就是在沒話找話。
方宏律本人並不怎麼說話,所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不想氣氛那麼尷尬,於是就偶爾牽起一個話題,可惜寧景並不領情。這幾天來他也知道寧景這人似乎對人都有一種距離感,所以對他對自己的態度也沒有什麼沮喪。
雖然寧景沒怎麼理他,可是心裡卻覺得有些怪。好久都沒有見過那麼溫柔的笑了,現在又看到了,而且是對著自己,太開心了。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還是跟平常一樣愛理不理。
天高海闊,從這片清明的陽光下,可以看到與夜晚不同的事物,也可以看見從那一棟醫學樓三層裡的窗邊看到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風柔柔地吹動他們的髮絲,一個穿著藍色的T-shirt靠在窗邊認真地翻著一本厚厚的書;一個穿著黑色英倫風襯衫的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面,似看某一處,又似乎毫無焦距。在這樣的季節,顯得無比和諧。
寧景在方宏律的照顧下慢慢好轉了,出院那天方宏律還是很擔心,怕他還是不舒服。
“你真的沒事了嗎?現在身上肯定還是很痛吧。”方宏律是皺著眉頭說的,寧景身上傷痕還在呢。
寧景這次是真的不耐煩了,這點事算什麼,大驚小怪,又不是第一次?!皠e囉囉嗦嗦行了嗎?是我痛又不是你?!彪m說有些享受被他照顧的時候,可是未免也太過認真了,才認識幾天就當認識很久了。
“可是……”方宏律還是沒說下去,因爲他知道自己是有些過度了,可是他還是當寧景是朋友呀,爲什麼就那麼難讓寧景開口。
寧景轉身走了,他還想看到那個笑容,這種就是所謂的“朋友”嗎?可是,他不需要。以後,也不可能再看到方宏律。
方宏律嘆了口氣,算了,自己也是好人幫到底了,就由他去吧。想起這個人那些晚上睡覺總是變著的臉和沒有安全感,他就覺得他很可憐,很想幫他??墒沁@些也實現不了,畢竟那個人也沒有當他是朋友,沒有告訴他名字。看著書,腦海裡浮現出那張冰山一樣的臉,卻又不失貴氣,驀地想到一個詞——冰山王子!真的像。
蟬在不知休止地叫,天氣也熱得不像話,那一棵棵茁壯著的小苗就那樣萎著頭,不敢正視太陽。
寧景徑直走回家,不管家裡的人怎麼叫。對他來說,這些人都很陌生,陌生到想讓他離開這裡,遠遠地離開,永遠也不要回來。
吃晚飯時李姐敲著三少爺的門叫他吃飯。
很快,寧景就出來了,至少不能餓著自己開心別人,而且他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留著自己的精神,才能應對各種刁難。
吃飯時寧抒問他這幾天去哪了,寧景也沒理,吃完後就要回房間。
“寧景,你現在是什麼態度,我是你爸,問你話也不理,欠揍吧!”寧抒是真的惱了,一拍桌子就站起來衝寧景喊,整頓飯他在問,這個兒子卻一聲不響,似乎是聾了一般。
寧景沒看旁邊的其他三個人,因爲不用看也知道他們三個在笑,那種慶災樂禍的笑。突然想起方宏律的笑,那麼的溫柔那麼的溫暖,這纔是朋友?!澳氵€當我是兒子呀,那爲什麼會出手那麼重,如果不是有好心人,我早就去地獄了?!睂幘皰熘S刺的笑,這個人竟然能說出他是自己爸爸的事實,可是他的所做所爲又是多麼的讓人髮指。想起前些天被冤枉而被毒打的事,他就變得冰冷。說是去地獄,是因爲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上不了天堂的,所以也別妄想上去。
想起昨夜的星辰,好懷念那個人身上的溫暖。一驚,才發現自己又沉淪在那個溫暖當中,看來真的是缺了太久的溫暖,纔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