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人一頭霧水。
——前幾年,因爲一個學生由原來的三好學生變成流裡流氣的痦子,一個學生從陽光開朗變得畏畏縮縮,我和你媽就擔心,好好的兩個學生,變成這樣誰也不好受,而且你媽還是一個孩子的班主任,我是他們的數學老師。既然這樣吧,我們就想了解一下情況,去家訪,才得知他們爸爸因爲賭博而借了人家高利貸,天天有人上門追債。追債人的手法,你們懂的。不過是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哪裡受得了這個。他們媽媽因此還被人抓去賣了,報警也沒用,因爲那些人有熟人也沒有證據,他們天天擔驚受怕。慢慢地大的變了混混,因爲這樣纔可以逃過一些捱打,小的整天縮在一個垃圾堆邊避免被人找到。這個時候,我們就心酸了,可恨的是要幫也幫不了,看兩個小孩那過得那麼悽慘,你媽哭了,而且她一直以來心臟都不行。你不知道,當時你在上大學,沒回來過,所以我們就把兩個孩子接了回來,他們天天在哭,我們也天天難受,沒找到任何的解決方法。到後來他們還是被抓到了,我們當時因爲太忙所以沒注意,等那兩孩子被迫通知我們時,你媽暈了過去。我們想辦法,想辦法,就想到寧景,因爲靜蘭出事那會兒他回來了,我們就想碰下運氣,希望他還沒走。後來我們本來是想打電話給你的,不巧碰到你同學,叫宋什麼來著,我們問他知不知道寧景在哪,他當時就告訴我們了,就在寧氏附近的一家高級酒店。我們就這樣找到了他,到外面說著事請他幫忙。那個孩子是好人吶,一聽我們的請求就答應了。準備去接人時那夥人又打來電話,說明天再拿不到錢就把人剁了,那邊也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還有求救聲,隨著一聲“啊”,那個孩子沒聲音了,另一個哭了,說什麼請送他去醫院,他不能死。聽到這裡,你媽就捂著嘴含著淚,被嚇到了,不停地後退,我們當時也沒注意,等注意到時,她已經碰到了失修的欄桿,從斜坡上掉了下去,而下面就是公路,車流衆多。我和寧景當時就伸出了手,可惜還是晚了……
說到這裡,方爸爸也是老淚縱橫,如果當時不是他在焦急,就不會不留神妻子的動作,妻子的不小心。
聽到這裡,方宏律已經成了木頭,原來真是他想象力太豐富了,胡亂給人安上罪名,爲了讓自己安心,讓自己不自責,卻讓別人白白被冤枉,還是那麼多年,而且那個人很喜歡自己。現在想想,寧景真的是喜歡自己,並不是朋友間的,而是戀人間的。
他不允許其他人碰他,卻可以讓自己碰,就算動手也只是笑一笑;他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卻還是容忍自己把他拉到一個又一個地方,雖有不耐,卻從未離開;他不曾對人展未笑容和溫柔,因爲對他人來說他的笑容和溫柔就是遭殃的開始,可是他卻對自己無害處地展現,還有時候偶爾配合自己開一些玩笑……這些,並不是他做人的原則,可是他對自己卻管得有些寬,有些嚴,甚至可以說是縱容,因爲他從來都沒有對他發過脾氣,每次都笑得溫和。
總算知道他那個時候說的“選擇”是什麼意思,原來就是表面理解的那樣。既然他是讓自己從女朋友和他之間選,那就證明了他是想做自己的戀人,可是自己竟然連這樣一個意思都能搞錯,果然那時候是心虛吧!真是可笑,堂堂一個名校高材生,竟然連這樣表面的意思都不知道,智商還不如一個六歲小孩!
醫院長廊,很安靜,現在是夜晚,初秋的夜晚,清涼如水。
長廊的牆上,有兩個年輕人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宏律,其實寧景對你好不是因爲你是第一個打破他心防成爲他朋友的人!”陳凱這話足以激起波瀾,“因爲他看你的眼神從來都是溫柔,看我們的眼神從來都是淡淡的,就是一般朋友,而看其他不認識的人,則是連看也不看。他的眼神從未隱瞞,他的舉動也從未掩飾,只是我們沒有在意,因爲他本人太過冷淡,你又是第一個接觸他的人,我們理所當然地以爲那是因爲他冰冷的心被朋友溫暖,而且我們也沒有接觸過同性相戀的人。”宋若風不算吧,因爲當時他並不知道宋若風對他的好是那種意思;林施和宋若雨也不算吧,他們當時並沒有告訴他們這些人。
方宏律依然是呆若木雞,可陳凱知道他在聽。
“記得他轉來我們班後,有一次你好心救了人卻反被誣衊,而他卻在一邊有看戲的成份,我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所以注意力很多時候都被他拉過去。你快要被人打了,他幫了你,然後在那個晚上他在我們睡著時出去打了個電話,就是幫你找人……”
陳凱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事,全是方宏律所不知道的,全是寧景對他的好,眼淚有些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原來,他一直被維護著呀!維護得滴水不漏,在當時,沒人知道是什麼意思,到現在才猛然想起,才猛然聯繫到。
“哦,對了,”陳凱頓了頓,纔想來那件事,“前幾天寧亮來找過我,他說有一件事應該讓你知道,可是他現在沒臉見你,所以讓我代爲轉告,他說,寧景四年前出國留學是因爲他當時沒有能力保護你,等他出國後建立各種人脈,纔可能壓制住他們這些想要寧景從寧家出去的人。而這個事實,是他那天偷聽到的。他還說,現在才告訴你,他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
猛得想起,寧景在那天回來時似乎說了句:“我想要保護一個人,可是我現在沒有能力,所以,我會在最短時間內建立自己的人脈,到時,會給他[她]一個幸福的將來。”
在聽到陳凱轉告自己的話時,方宏律慚愧內疚地想立刻去給寧景陪罪,心裡既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知道自己這些年原來並不是單相思,難過的是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