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晃晃的日光透過窗紙, 寢宮內一片敞亮,茶幾上擺放著新鮮的水果上,精美的爐鼎飄出清淡宜人的香氣。
冬至裡的冷風如同頑皮的孩童, 偷偷從縫隙溜了進來, 吹拂開紗帳似乎要窺視牀榻上的天下第一美人, 許是被它的寒意驚到, 讓閉著雙眸的人兒長翹的睫毛顫了一下, 嘴脣微張下意識地喚道,
"雲霄,水。"
不遠處, 一身便服的東方睿正坐在矮桌旁翻閱奏摺,聽到傳來的動靜時方擡起頭來, 偏偏那人叫出來的名字讓他微斂起了眉峰, 他目光轉移到一旁茶水, 拎了起來走過去仰頭倒入一口,便俯身覆蓋住那聲聲叫著別人名字的脣瓣上。
嚴木這時還在昏迷中, 只是口渴難耐,當一股泉流涌進口腔裡,他才覺得舒坦了許多,只是脣上的觸感越來越奇怪,像被什麼溫軟允吸著。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就被面前之人嚇得擡手一推, 東方睿本就是習武之人, 瞬間就抓過他的手腕, 無奈他此刻力道幾乎全無, 手骨痠軟哪裡還有反抗的餘地,只不過心有不甘, 愣是推搡一番,倒有點像極欲拒還休。
而現在的他在東方睿的眼中,因爲羞怒,蒼白的臉頰上多了幾分紅潤,青絲垂落帶著幾絲凌亂,顯得更加魅惑,他稍微使勁,這人便柔弱無骨般趴在了自己胸前,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指撫摸著他被自己吻得嬌豔欲滴的紅脣。
只可惜嚴木可沒心情回味這人三番兩次佔自己便宜,他怒目圓瞪,提醒道,"皇叔,請自重!"
以前的蓮兒何曾表露過這樣的神情,東方睿有頃刻的愕然,隨後有些悵然若失地按住他,彼此對視良久,才低語問道,"你到底是不是朕的蓮兒。"
不是!嚴木心裡無比堅決地否認著,不過未等他開口回答,就聽到惜月急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娘娘,皇上吩咐過,任何人等都不得隨意進入‘鳳棲宮’。"
"大膽女婢,貴妃娘娘豈是你等卑賤之人能阻攔的。"一個陌生的女聲呵斥著,"還有你懷中是哪裡來的野貓,娘娘對這等畜生極爲過敏,還不快快讓開,若娘娘的金貴之軀有什麼閃失,你擔當得起麼!"
"奴婢該死,只是還望娘娘先回……啊……"
"滾開,不長眼的東西。"許是惜月還不放行,那女聲勃然大怒,似乎仗著主子已全然不把惜月放在眼中,門外一陣吵雜後,兩扇門就從外被推開。
嚴木透過簾帳便看到惜月跌跪在地上,白雪從她懷裡跳下來,迅速地竄了室內,瞅到他處就奔了過去直接躲在其身後。
而後一個穿著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女子在衆婢的擁護下巧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東方睿早在門開的瞬間放開了懷中之人,斜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躲在蓮兒身後的白貓,才面向迎來的女子。
"臣妾見過皇上。"嚴木見她低眉垂目,微微作福,這時對著東方睿姿態嬌羞,完全沒有強行進來的氣勢,不過聽剛纔吵鬧,也猜出了她應該就是薛信之女,離皇后之位僅差一步之遙貴妃娘娘了。
"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隨即她身後的麼麼宮女也紛紛跪地叩拜。
"朕倒不知,傾雪身邊伺候的麼麼們都老得不僅耳朵聽不見,眼睛也瞎了,是不是該換了。"東方睿脣角微彎,眸中確是一片冷然。
聖言一出,薛傾雪最親信的如麼麼立刻驚出一生汗來,她以爲皇上對娘娘還有所顧忌,現下爲了活命只好俯身在地,對著牀榻上的嚴木高呼,"是老奴耳鳴眼拙,罪該萬死,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薛傾雪本是來向東方蓮來個下馬威的,這會被皇上出面將了一軍,心中自然十分不暢快,只是面上仍淺笑著,
"倒是臣妾錯了,皇上就莫怪傾雪身邊的老家奴了,何況也是臣妾因多日不見皇上,思念成疾才顧不得許多失了該有的禮數。"她心思縝密,一句話就提醒著皇上仰仗著自己孃家的勢力,隨即也向嚴木投來一眼,"而且聽聞太子殿下胸襟寬廣,自不會在意這些。"
老狐貍的女兒原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嚴木還真被她的高帽一戴不好說些什麼,只是初次見面,自己的人被她欺負了就這麼過了,那往後還得了?
"貴妃娘娘爲早些見到皇叔這份急切,足見情意,失了禮數也是情有可原。"嚴木抱起一臉防備的白雪撫摸順毛,雖知道東方睿正一副考量地看著他,依然繼續對薛傾雪說道,"不過這底下的奴才卻仗著娘娘狐假虎威,對皇上的吩咐在被告知下仍然聽而不聞,見了本宮熟視無睹,能如此爬上頭來的叼奴就此了了,這若傳了出去,壞了可是娘娘的名聲,外人只道是一個老家奴,娘娘都無法管教得來,又怎能爲皇叔分憂這後宮瑣事呢。"
這言下之意是娘娘這麼沒本事,將來後宮之首就別坐了。
薛傾雪爲人聰慧,自然一點就明,被他話中帶話噎得精緻秀麗的臉上陣青一陣白,連維持的笑容也僵硬起來,
"太子說的極是。"
"不過,娘娘與皇叔情比金堅,犯不著爲了一個老家奴心生間隙,本宮倒有大事化了,小事化無的法子。"嚴木微微一笑,目的達到當然令人心情愉悅,然此次薛傾雪學聰明瞭,她目光柔順地望向東方睿,深情款款道,
"臣妾一切聽皇上的。"
"嗯,道來聽聽。"東方睿表情不變,對著嚴木頷首道。
"皇上,太子殿下,娘娘饒命啊,老奴知道錯了。"這回如麼麼徹底傻了,她想不到連娘娘這次爲明哲保身,將她當成了棄子。
"其實簡單不過。"嚴木也不客氣喊道,"惜月。"
"殿下。"惜月聽到傳叫進來跪拜,殿下與娘娘交鋒,心中本略有些忐忑,雖殿下未處下風,可這會貴妃娘娘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嗯,剛纔如麼麼怎麼對你,你還回來就是,那這事不就當沒發生過。"爲了增加效果,嚴木轉向跪趴在地的如麼麼,明知故問地道,"此番處理,想必如麼麼沒什麼委屈吧。"
"老奴不敢。"如麼麼見他桃面帶笑,心中卻覺惶恐至極,急急連忙叩拜,"謝過太子殿下饒了老奴一條賤命。"
而一旁的東方睿並未說話,只是坐到茶幾邊上徹茶而飲,如此默認的態度,讓薛傾雪一股氣鬱結在胸口,無奈事先理虧,不可再生事端,但心頭已是記下了這筆賬。
太子殿下雖是與貴妃娘娘鬥智鬥勇,但間接爲自己出了這口氣,惜月感激不必說,難得的機會自然也是不客氣,上前一腳踹倒如麼麼給自己報了仇。
如麼麼也是上了年紀的,被這麼一腳,頓時哀嚎一聲,不過皇上面前立刻不敢過多放肆。
這招以牙還牙愣是使薛傾雪一行人如吃癟了般的表情,嚴木心情上還是挺愉悅的。
東方睿若無其事地掃過去一眼,見他神情得意,眉毛都要翹起來,像極了一隻偷了吃的狐貍。
"皇上。"以前便覺得陛下對這東方蓮極爲上心,此次一見,更讓薛傾雪心中吃味。
"傾雪還有何事?"
嚴木看他們夫妻二人這般,倒不介意摟著白雪看場好戲,只見薛傾雪給了自家如麼麼一個眼色,那如麼麼纔剛緩過氣,主子有令便只好道,
"皇上,讓老奴斗膽說一句,這‘鳳棲宮’乃帝后居所,太子殿下回宮自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只是入住在此唯恐不妥。"
"你倒說說,誰住便妥了。"原來爲此事而來,東方睿不由冷哼了一聲。
"咳咳咳。"一邊旁聽的嚴木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環視了四周,果然牀頭雕的是欲騰飛的的鳳凰,蓋的錦被上繡的是鳳凰牡丹圖,梳妝檯上刻的依然是鳳凰,這東方睿還真能,把自己往這裡放。
偏偏他的無心之舉讓如麼麼如同驚弓之鳥,背後直冒虛汗,竟不敢往下說辭。
"這,這……"
而東方睿執起一本奏摺,隨意似的陳訴道,
"‘鳳棲宮’乃先皇追憶明德皇后所建,明德皇后是蓮兒的母后,這又何來不妥,只怕認爲不妥的都是別有用心之人。"
"皇上所言極是,是臣妾多慮了。"被一言點破,薛傾雪不無尷尬。
"嗯,退下吧。"東方睿目光已在奏摺上面,便不再理會她們,薛傾雪望著他俊美的側臉,那雙眸子裡何時有過她,這般想著面上的笑意徹底掛不住了,竟也不想逗留作福道,"是,臣妾告退。"
走出"鳳棲宮"閉上眼睛呼吸了一口氣,看到來時並沒在意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影衛,這人似乎是東方蓮身邊逃亡在外時的影衛,他雖面無表情,未露出一絲心思,不過據說從東方蓮昏迷後進入"鳳棲宮",便一直在這不眠不休守候在此,可見忠心耿耿到讓人耐人尋味了,薛傾雪心升一計恢復了笑容,經過他身旁時停了下來,"若它日有所求,可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