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期小心謹慎,分散兩撥人馬,一撥刺殺顧寧,一撥躲在樹林入口,出其不意的攔住秦缺等人的腳步。
等一番血雨廝殺下來,秦缺也是來晚了。
枯枝腐葉上躺著一具具死屍,全是一招致命,劍勢快準狠凌厲的割破咽喉,血流成河。
風嗚咽的哀鳴,似乎亡者魂魄還在停留。
風一送,滿腔作嘔的血腥味翻騰著讓人難受。
暗風扶著昏迷不醒的歐陽坐下,便開始在死屍中尋找顧寧的身影,卻發現根本沒有顧寧的屍體。
“主上,王妃失蹤了。”暗風聲音沉沉的說道,沉眸看向秦缺湛黑的眼眸,裡面似乎被人打翻了墨,洶涌澎湃的暗潮能將人吞噬。
秦缺定定的看著這一地死屍,冰晶一般的眼眸染上了死亡的黑氣。他靜靜凝視片刻,臉上淡然的神色一寸寸碎裂,變得有些深沉可怕。鮮明的五官在黑夜裡看的不清,但是那一雙眼睛流露的可怕神色,卻讓死神震驚腳步。
暗風暗影相視一眼,皆是看出了對方眼底的震驚,他們自小就跟在秦缺的身邊,雖然一直躲在暗處,但是自問要比歐陽還要懂得主上的心思。
這麼多年來,可從未見過主上如此動怒。即便是被淑妃娘娘舉薦去燕國當質子,也是半點情緒沒表露在臉上。
主上一直都不是個喜形於色的人,今日他們卻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主上的情緒。
就是……怒!
這麼多年修身養性的淡漠性子,這一刻已經蕩然無存,怒的發狂怒的發瘋,但是暗風暗影不知爲何,同時鬆了口氣。
秦缺,總算像個正常人了!
只是,爲了一個女人,這是幸還是不幸?
袖擺下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他眼色陰霾的看著一地鮮血,看得出這裡剛剛發生一場惡戰,這些鮮血裡,有沒有她的?
她身子骨是那樣的嬌小瘦弱,雖然總是大大咧咧一副要強的樣子,但是在秦缺眼裡只是個瘋鬧的丫頭,想要一個強大的男人站在她背後給她安全感,讓她安心的做著小女人。她本該在相府安生的過著她的日子,卻嫁給自己坎坷顛簸。
如果不是嫁給了自己,也不會將燕子期逼急。
顧寧若是身死,這把刀也是他親手送出去的。
秦缺冷厲蹙眉,黑眸深邃冷冽,眼神如刀,殺氣肆意。他第一次如此震怒想要殺了燕子期,卻不想此後的每一次都是爲了這個丫頭。
“將人頭割下,全部送去驛館。”冷冽的聲音洋洋灑灑的落下,清晰的滾入風浪中。
暗風微微蹙眉:“這事不宜鬧大,主上現在羽翼未豐滿,不應該現在鋒芒顯露。”
秦缺冷笑一聲,再也看不到以前那個淡雅尊貴的樣子,反而像是地獄來的死神,此刻已經涅盤重生。“本王就是太不顯鋒芒,才讓他們以爲我是軟柿子,任誰都能捏了去。因爲本王的不顯鋒芒,本王的王妃都生死未卜,現在……本王還要豐滿羽翼做什麼?”
一個自己想要保護的女人都遭遇不測
,還要如何的隱忍,才能終成大事?
他從不認爲,犧牲自己心愛的人,成就的江山大事,纔是豐功偉績……
心愛的人?
他心頭一閃而過的詞狠狠刺在心尖,他微微蹙眉,顧寧的消失生死未卜,才讓他有些醒悟,顧寧早已走入他的心底。
幽幽眸光變得清明,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既然認定了,那麼他也不需要避諱什麼了!
“暗影,留一些人和本王搜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一字一頓的道,無比堅定。
顧寧,你一定要活著,你還欠我諸多條件,每一個都是你要活著出現在我的面前,笑的比誰都燦爛!
而此時的皇城門口,寂靜的大街上,也只有月光的照射,寂靜空了,連兩旁的燈籠都熄滅了。
一時間,更顯得幽遠寂靜。
而此時的大街上赫然站著一個身姿挺拔,芝蘭玉樹一般的男子。一雙溫潤的眼眸透過冰涼的面具折射的光芒慢慢從溫和變得凌厲,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佝僂和尚。
他穿著樸素的袈裟,佝僂著身子,彷彿下一秒就會一頭栽下去。
和尚重重的咳嗽著,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有些詭異。臨風而過,聲音變得嗚咽婉轉,盡顯淒厲。
“多年前九華寺盡顯楊姑娘恩情,纔有如今的樣貌。今日老衲是來還恩的,還望施主拋開前塵往事,放過這個可憐的姑娘吧!”
這個和尚不是旁人,真是九華寺的慧慈大師。
蘇尋溫潤如玉的聲音漸漸變冷,有些銳利的笑道:“你是來還恩?哼,沒有我,她又如何助興你這九華寺?真正的恩人站在眼前,你卻恩將仇報,阻止我前去救人,這就是你所謂的報恩?”
慧慈壓住胸口的氣血,知道自己受了一掌已經活不長了,只怕是有負楊姑娘的恩情了!
“你明知道顧施主有自己的命數,又何必強行改變?”
“命數?她魂穿到此她的命數就已經定下,她的路本就是這樣,是你冥頑不靈!”蘇尋不悅的說道,溫和的他第一次變得這麼嚴厲。“若是顧寧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定要整個九華寺萬千沙彌陪葬!”
夜風拂過,那絲絲嫋嫋的血腥味更顯得馥郁。蘇尋轉身幾個錯步,身形像是一陣暖風,眨眼消失在慧慈的眼前。
慧慈再也支撐不住,狼狽的躺在地上:“老衲無能,還是阻止不了他的步伐,一切盡在輪迴,都是命!”
就在這時,雪一片片落下,越來越大,天地都變得茫然不可尋。
等蘇尋一路不停息的趕到九華山的半山腰,那也過去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風塵僕僕的趕到密林的時候,已經一身白雪。
暗風洶涌的樹林裡已經被人清理過,徒剩一灘灘紅稠發黑的血跡。白雪從枝椏的縫隙間落下,覆蓋在上面,企圖遮掩剛纔的血腥屠戮。
他微微蹙眉,定定的看著那些血跡,那溫潤如玉一般的暖色眼眸竟然徹底打破,溫柔不復存在,反而一身戾氣翻騰。
有人竟然傷了他的阿
寧!
天地嗚咽,風雪停滯。他深深地看了眼密林深處,眼底閃過一絲茫然,轉眼被那銳利的眸光代替。
他出來的太久了,要想救顧寧只能等到明天。阿寧,一定要堅持住,我知道你不會死,一定要等到我來!
你若敢死,天下爲葬!
已是深冬,樹木都光禿禿的的,但是細小枝椏交錯,在蒼穹下也編制了無邊大網,分割雪幕,變得斑駁。
顧寧躺在一個半圓形的山洞裡,裡面鋪了厚厚一層枯枝樹葉。一個巨大的枯枝橫在洞口,擋住了那蕭瑟冰冷的寒風。
風吹在枯枝上少有的幾片葉子上,發出簌簌哭聲。
顧寧就是被這風聲給吵醒的,她茫然的睜開眼,洞外是刺目的白。顧寧有些反應不過來,剛想起身看清楚一些自己的處境,卻牽動身上的傷口,疼的她小臉皺起。
定定的看著身上一道道口子,已經被簡單的包紮起來,但是因爲沒有藥物的癒合,恢復的特別慢,但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下意識的捏住匕首,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她明明已經做好同歸於盡的打算了,但最後那一刻她被什麼東西擊中,此後便再也沒了意識。
有人救了自己?
爲什麼還在這樹林裡?對方是友是敵?
顧寧滾動乾澀的咽喉,費力的移開擋在洞口的枯枝。外面的雪繼續下著,非常大,才一晚上的時間整個樹林白皚皚的一片,踩下去足有一尺深。
她渴的厲害,捧起雪就往嘴裡塞,覺得嗓子滋潤許多這才停下來。這茫茫天地根本辨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出去。
就在顧寧心憂之際,突然身後出現一道氣息,顧寧微微蹙眉,袖擺下的手便握緊匕首狠狠地轉身刺了下去。
噗……
是刀子沒入血肉的聲音。
顧寧楞然的看著橫在眼前的那隻手,手裡捏了一塊黑漆漆的肉。眼底慌亂一分,擡眸看去,只見自己的匕首沒入他的肩頭,正汩汩流著鮮血。
完了,錯傷好人了!
鳳輕狂臉上黑紗遮面,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顧寧視線觸及之處全是傷口,還有幾處破損衣服外露的肌膚顯現出一圈圈黑色,正是她上次用暴雨梨花針傷的。
“你的傷……”顧寧有些心虛自責的看著他。
鳳輕狂另一隻手拔下匕首放在她掌心,然後將烤肉遞了過去:“吃。”
顧寧接過那黑漆漆的烤肉,一時間心底不是滋味。鳳輕狂手指連點,止住鮮血,隨意的扯下一塊布條就包紮了起來。顧寧這才發現他的衣服破爛不堪,自己身上包紮的布帶全是他身上的。
他,是真心想要救自己的,那麼昨日在九華寺遇見,他本意其實是……
“你昨日來是想帶我走的?”她有些酸澀的問道。
身上的傷口似乎不是他的,他冷冰冰的走進山東,處理著沒有潮溼的枯枝樹葉,然後將兔子掛在牆壁上。
顧寧吐了一口氣,小臉誠懇的說道:“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