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兵心裡又驚又喜,直嘆道:“皮將軍果是位神人,頭次見到這麼好的將軍?!?
卻說厲之華和胡玉二人正自帳中閒話,等著皮不愚偷酒來喝。厲之華笑道:“皮大哥若把酒帶來,虞元帥過會再來,那咱們的臉面可光彩極了,你倆倒不妨,我這個做客人的面子卻要好看了?!焙竦溃骸澳臅@麼巧。”
虞允文自衆將散去,一人獨於帳中,想到午間那場廝戰,雖不算大仗,卻比大仗更爲兇險,若沒有皮不愚保護,此刻自己還不知會落入什麼境地。又想:“厲之華若不來,自己也難和衆將士如此安頓,說不得也會把胡玉送掉性命,即使日後能大獲全勝,凱旋而歸,可在韓元吉面前怎好解說?自己領兵陷陣數十年,從未像今次這般守刃待命過,失算……失算……,太過輕心小覷敵人?!毕氲酱斯潱挥砷L嘆數聲。他見厲之華三人在晚間營飯時,好似酒不盡意,當然又不會直接要酒,雖說眼下是備戰狀態,但有厲之華在此,想必今夜敵衆不敢來犯。見帳內還剩有三四醞酒,便吩咐兩名小校給他們三人送去,又外加一些酒食。
厲之華和胡玉正自談笑,忽聽帳外有兩人走近,厲之華一聽腳步聲,便知是兩兵抱酒而來。胡玉笑道:“皮大哥拿酒來了?!眳栔A笑道:“他還沒到,是讓兩人先送來的。”一言未盡,只聽帳外道:“皮將軍,皮將軍。”二人大詫,胡玉道:“誰?什麼事?”帳外道:“元帥讓我們給皮將軍三位送些酒菜來?!眱扇寺勓?,心裡咯噔一下子,又是感激又是慚愧,愕了半晌,胡玉才道:“多謝二位,皮將軍已睡著了,我,我們……”
厲之華忙道:“多謝虞元帥和兩位老兄。”說著,走出帳外,接下了酒菜,道:“你們元帥如此客待,這叫我們如何感激?二位老兄是否也進賬喝兩杯?”那兩人道:“多謝厲少俠。我們還有事,不敢來打擾了,元帥吩咐我倆讓你們別喝得大醉。”厲之華忙道:“多謝,多謝。兩位好走,代在下向你家元帥致謝?!蹦莾扇说溃骸吧賯b客氣了?!闭f完,向厲之華躬禮辭別。
那兩人走後,他二人才鬆了口氣,把酒食等物捧入帳內,相視苦笑。厲之華突道:“謝天謝地,皮大哥來了?!焙衤勓砸汇叮痪弥宦犚娖げ挥拊趲ね庑Φ溃骸岸恍值?,擺起碗來?!痹捯粑磪s,皮不愚已入得帳中。口中還樂道:“後面還有兩人送四醞來?!狈畔戮漆j,向他倆一瞧,卻見他倆竟無大喜之意,一扭臉,見二人左側放有四醞酒並些菜食,不由心裡甚訝,訥聲道:“哪、哪來的酒菜?”兩人均道:“”是虞元帥差人特意給咱們送來的。你若早到稍刻,就能見到他們,那時咱三人絕可露面。
皮不愚聽了,一言不發,愣了片刻,綿聲道:“我難道把酒再給送去?”
厲之華笑道:“皮大哥既然好不容易把酒弄來,何必再給送去,今日但願是最後一次即可。來,我們哥仨啓封飲之,也不可辜了虞元帥的心情。”言罷,手掌向酒醞一招,那酒醞有如活物,不緩不疾地向他掌中飛來。
皮不愚見他把酒醞吸來,不禁大讚道:“兄弟果然神功夫?!眳栔A掌吸班勃爾時,他當時瞧得清楚,如今也就不太大加驚異,知道此舉於他而言,乃雕蟲小技。
胡玉是見他第一次露這手功夫,直瞧得瞠目結舌,悠然神往。
厲之華見他這副模樣,不禁感羞起來,將醞捧住道:“胡兄弟愣著作甚,還不取碗?”
胡玉喜道:“厲大哥好神的功夫?!?
厲之華道:“竭力試爲,你倆見笑了?!?
胡玉取了酒碗,接著把酒斟滿,皮不愚早將菜食擺好。
厲之華突又道:“小弟不好出去,煩皮大哥把酒接來吧?!?
皮不愚聞言一異,突也聽到帳外有腳步聲漸漸傳來,笑著讚道:“兄弟好聽力。”本想身子直接彈出,又恐班門弄斧,便立起身來走出。不久將四醞酒抱了回來。胡玉問道:“他倆有沒被人發現?”皮不愚道:“他們說沒有?!?
幾人唯小聲談飲,也不敢放大聲音,雖酒肉已皆有,但三人仍感不太舒暢。
不知不覺喝了三醞。厲之華向皮不愚道:“小弟以前曾問過皮兄,皮兄武功高強,罕有人及,不知令師尊是誰,可否告之小弟?”
皮不愚嚥了一塊肉道:“不瞞厲兄弟,我沒有師父,武功是我娘教的,還算過得去?!?
厲之華一怔,道:“伯母原來是位武林異人,小弟當初就曾想到過。恕小弟見識鄙淺,伯母武功如此高絕,不知她老人家名諱……?”
皮不愚道:“我也不知她老人家的名字,也沒問過,也沒聽說別人叫過我孃的名字,我們娘倆從竟陵遷至銅陵一二十年,人家都不知她會武功。我也特愛練武,我娘成天拿著一本書念著解釋,讓我依法修習,練了整整十四年,纔到這個地步。若跟厲兄弟相比,還差得極遠,遠得簡直沒譜?!?
厲之華道:“皮兄取笑,你太謙遜了。以皮兄的身手,可排當今武林頂尖高手之列?!?
皮不愚聽得又喜又窘。
厲之華又向胡玉道:“胡兄弟劍法也是精妙,午間雖說我只瞧了幾招,但不難看出此劍法甚蓄奇奧,唯一的……”
心裡突想怎可亂評人家的武功,反而會讓他倆誤會自己太於輕傲,想畢說道:“唯一的 不到之處,則是胡兄弟的功力還不甚深厚。否則,當是高絕,不同凡響。”
胡玉羞道:“小弟的這點微薄陋技,怎值厲大哥齒及?我若有厲大哥武功的萬分之一,或有皮大哥武功的皮毛,小弟也就飄飄然然,不知底裡了。我能結識兩位兄長,何幸如之。小弟欠兩位哥哥如山一般的重恩,羞力能報,每當思之,倍感仄憾恧愧。”
皮不愚哈哈一笑,沉臉道:“胡兄弟再老提這些無聊厭耳的話,這酒我就不喝了。厲兄弟午間也曾助過我,我本想謝,當知道他是你的義兄時,我就不謝了?!?
厲之華也笑道:“皮兄這話說得極對,我得人之恩時,也極愛致謝,不過在自己兄弟之間,一些客氣話就該免去。不然,聽了好生使人感到外氣,反而大受拘謹?!?
胡玉笑道:“小弟的運氣好,該個兩個哥哥來愛護我。”兩人聽了笑將起來。
厲之華道:“今日天賜佳緣,我等兄弟三人能巧聚一起,既是天意,便不可違悖,如若皮兄不棄,你我兄弟三人義結桃園,不知可……”二人不待他說完,便歡喜道:“妙絕。早想說出的,卻被你搶了先。”厲之華大喜。三人遂排酒焚木,在帳中跪拜起來。
拜畢,胡玉喜向厲之華道:“我今後就不再叫你大哥了,該叫二哥了?!?
厲之華笑道:“今後也許會叫我三哥呢?!?
皮胡二人不解,忙問道:“還有誰?”
厲之華道:“就是屠門山莊的四莊主屠破刀,也是極俠義的人物。等過段時間,我和他一起來見你們。”
皮不愚說道:“聽說他的刀法很快?!?
厲之華也由衷讚道:“可謂天下第一也。四川青城派和黔東‘花羽令’等門人均吃過他的厲害,只不過剎那間,就可把骨肉剔得乾淨。我初與他交手時,身上的衣衫被削得可謂條條是道,真不知是我當時躲得快,還是他刀下留情。然而他的刀法雖快,卻有一人充當他的磨刀石,與人對敵時,不論對方武功是否強弱或人數多少,均是二人同上。那一位名叫鄔寬,兵器是支鐵梃,功夫也是不錯,他稱屠破刀爲表叔,年紀四十多了,比屠破刀大有七八歲?!?
皮不愚笑道:“他倆當真有趣?!?
胡玉道:“我和大哥去屠門山莊,一定要見見他。”
厲之華長嘆一聲,說道:“我也想與你們一起去他那,只是我若同去,恐怕不好,也只有再過幾日?!眱扇水斎恍难e極想和他同往,可想他如果隨軍同去,定會尷尬。皮不愚道:“二弟,你今後若到屠門山莊,如聽說我們離去,便再回京城,就可見到我倆?!?
厲之華道:“我一定會去?!?
三人且談且飲,酒已吃了十醞,竟也未感醉意,不覺間天色漸亮。只聽營寨傳來三聲號角。厲之華道:“可是要拔營起寨麼?”兩人憾然笑道:“正是?!眳栔A道:“咱們把碗裡的酒乾盡?!逼げ挥薜溃骸安槐貛直M,把酒都灑在地上,以後再經此處時,看看是否還有酒味。”胡玉笑道:“乾脆把這座帳營也留在此處,下次我們哥仨再來續飲?!闭f完,三人大笑,遂把碗中之酒潑於地下。
時不多久,衆兵將士紛紛拔營。厲之華說道:“願大哥和三弟多多保重,我今早便需離去。”胡玉不禁又哭淚起來。三人俱不忍分別。皮不愚道:“今次不同其他場景,愚兄也不留你了,願二弟一路也要保重,我們再聚的時日一定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