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之華見這場面情知不妙,自己最怵的場境便是多女寡男,更何況多些兇神惡煞的粗壯夜叉?開口說道:“在下真的不是故來此園,還望小姐放我回去,更不敢受甚麼賞賜,在下感謝。”
雷碧潔冷笑一聲道:“客人來了,不賜些東西,怎是待客之道,黃金二十,好盡情養傷。”
厲之華大訝:“這雷小姐發瘋不成?也許是先賞些金錢,再讓我留在此處做活,肯定不是甚麼好差使,定是讓我做些賤僕之類的轄事。不然的話,這些婆子怎會發笑、荷香爲何不忍?即使賞銀再多,我也不做這些下賤活。要是不做,恐怕馬上又要吃苦頭。” 正當他磨楞不決時,只見李嫂捧著禮盤進來,禮盤上用黃緞罩蓋,不知裡面是金元寶還是金錁子。暗想:“賜我這些金銀倒是令人琢磨不透,這雷碧潔曾說今後再續賞不遲,那些婆子說過我不知造化如何,也許是言此也。這雷家小姐出手倒大方。俗言,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今後一個大男人若在一羣婆子、丫環裡頭做事,那可羞煞人了。這荷香說我恐吃賞不勝,不知是何意,別說區區二十兩黃金,萬兩黃金本人也曾花銷過,這些人見我貧寒染疾,不曾見過黃金,故賞些與我以炫耀闊綽。”
但見那李嫂走至雷碧潔近前,道:“請小姐賜賞。”
雷碧潔道:“我剛纔練了一陣子功夫,懶得再動,就讓柳兒替我賞罷。”說罷,朝左側幾個悍婆一呶嘴,猛見四個婆子“噌”地一聲穿出,如惡犬撲羊地欺近厲之華。首先一個猛婆一記掃堂腿,把他掃倒在地,其餘婆娘則迅速把他按住,壓住了雙手雙腳。
厲之華見勢不妙,想向左閃出,無奈心餘力絀,這些猛婆均練有些拳腳功夫,出手甚迅,又個個想在主子面前露出幾招,哪容他脫得開身?
只見惡柳兒面隱兇狠之色,冷笑兩聲,掀開托盤上的黃布,卻從中拿出一條金絲軟鞭來。走至近前,嘿嘿笑道:“臭賊,我家小姐待你可謂恩盡義至,尋常庸物哪曾見識到這等金器?若是易了他人,應以銀棍相賜,只需兩三打,便可嗚呼。今日算你的造化,也算我家小姐瞧得起你。”說完,金鞭虛擊,嗚地一聲濃響。厲之華剛欲大罵,嘴巴已被一個婆子用布團給塞住。
柳兒揚起金鞭,狠得切齒道:“我把你這個麻皮臭賊,不知天高地厚,看你再硬,看你再硬!你再諞嘴讓我聽聽!麻賊、臭鬼!”大罵著,金鞭已夾雜著嗚聲狠命抽下。
這金鞭純系金絲與人發絞成,份量沉重,質裡韌固,若抽到要害之處,三兩鞭就沒了命在。這鞭雖是抽在厲之華的臀部上,也有痛人慾死的效果。柳兒恨他三番兩次地對自己侮辱譏罵,所以下手甚狠,不下兩鞭,便已血透。厲之華痛得汗珠滾落,腑臟發癢,原覺得雷碧潔真會賞些金銀與他,如何處置這筆金銀,倒甚爲難,不料人家賞得並非是金錠元寶等物,所以也不需推辭。此刻才如夢方醒,曉得荷香此女並非守財之奴也。厲之華悲憤之極,想到自從崑崙回到中土以來,所跡處,灑脫遄飛,受人頌愛,哪曾料得今日有此一著?不由心痛滴淚,對雷碧潔、柳兒等人恨極,今後若能體復原初……
五鞭之後,厲之華雖痛入骨徹,但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雷碧潔手一揮,讓惡柳兒停手。柳兒不解,呼呼喘氣道:“小姐,還不夠數哩。”雷碧潔道:“你曉甚麼,把這醜人的嘴布拿出,本小姐要問話,這小子倒挺讓人佩服。”
柳兒忙垂了鞭笑道:“奴婢忒傻,怎曉得小姐神策,咱也曾見過府衙的捕快皁隸打過犯人,官老爺都要刑間訊問犯人的話,假若小姐是個男子,豈是一個府衙官老爺便能屈任?絕是個刑部尚書或緝盜天才。我等哪有小姐這般聰慧的腦筋?即使成了人精也趕不上。”
雷碧潔大悅,歡然道:“你這死丫頭倒會奉承,不過說的也是,只可惜我們都是些臭女人。”
柳兒忙又獻諛道:“小姐恁地謙虛。我與荷香及這些瘟婆子纔是臭女人,天下的女子去了奶奶和你,均是又賤又臭的騷貨,小姐可是女中大丈夫。人常說什麼巾幗不讓鬚眉,喻你方是恰甚。”
其他兇婦聽了,雖心裡大罵柳兒,可口上卻道:“柳姑娘所說不假,我等俗賤老貨怎敢與咱家仙姑相比?在小姐面前,咱還算個人?唯稍通些靈性罷了。小姐若生在前朝,就憑著仙容和聰明這兩樣,武則天那臭婆娘算個甚麼東西,小姐應是雷則天才對。”
柳兒又道:“瞧小姐這養尊處優的不凡態勢,活生生是個女皇帝或南海普陀落伽山上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靈感觀世音菩薩。”
厲之華聽得想笑,可臀股痛得有如火燎,哪還能笑出聲,唯在心裡笑罵不已。想這惡柳兒和那茍才的阿諛之技頗有相似,人家柳兒年紀纔多大?何況又是個足不出戶的小丫頭。
雷碧潔聽了,恣得更加歡喜,只感渾身通泰,飄飄欲仙,笑道:“真難爲你這丫頭,這麼長的詞兒也能說全不忘,真了不起。”
柳兒忙笑道:“謝謝小姐誇獎,若不常隨小姐身邊屁後,賤婢哪曉得這些,早就成了個活死人了。再呆再傻的人只要隨小姐三兩天,都能變得聰明懂事些。”
婦人婆子均笑道:“那是,那是。”
雷碧潔嘆道:“可惜我不是甚麼大官,唯是個知書達理的柔順女子,我若是個大男人,練出天下第一的武功,不當萬歲爺也當個武林主子。到那時,均封你們個官做做,保準都是肥缺。”
厲之華聽她如此異想天開,竟不知羞恥地還說自己是個知書達理的柔順女子,直感噁心之郅,心想這種賤浪腐庸女子卻真是生平僅見。
卻聽柳兒歡道:“那我們可要先謝謝小姐的聖恩了。不過要當真正的皇帝可困難,若做個假皇帝耍耍卻不成問題,那必是有趣得緊。”
雷碧潔聽了心癢,喜笑道:“就你這丫頭聰明,這怎個玩法?倒是新鮮,你先說來聽聽。”
柳兒熟練道:“好玩得很,不就少了一身龍袍麼?好辦,好辦。可咱這院內的丫頭、婆子們均是些蠢豬笨牛,手指頭生得似腕,就如那些大男人得了便秘癥時,拉出的稠屎一樣又粗又糙。荷香姐姐的手卻不似她們,生得倒是纖巧,針黹縫繡等粗活誰也不壓她,繡身龍袍鳳服什麼的還不是手搖檀板,呱呱叫。”這惡柳兒說話時,手舞足蹈,身子晃動,好象住何事都瞞不過她,直如親眼見過或經歷過一般。
厲之華瞧得噁心憤慊之極,暗罵道:“這龜孫妮子如此年小便這麼奸惡狠毒,幸虧是個奴婢下人,若是出生於豪門闊第或長到三四十歲時,豈不吃人耶?”
荷香聽了心裡大罵:“這賤婢可惡,無怪是**所生,盜賊所養,生就的一副賤骨頭,針黹縫繡既是粗活,你卻來做試試?怎不替好人死的,活得傷風敗俗,丟人現世。”
雷碧潔聽得抖腿大笑道:“你這小蹄子嘴巴挺是臊臭,你怎知那些大男家患了便秘拉屎是又粗又糙的形狀?”
柳兒忙笑道:“我見過的,我見過的。”
雷碧潔道:“在哪見的?”
柳兒聽了她問,愣了一愣,便即道:“我小的時候見過我爹爹出恭,不但又長又粗糙,還帶有血哩。我當時問他爲何解手解出血來,我拉時怎生沒有?我爹說他是因病所致。我又問他得的是甚病,他說是得了便秘癥,得這病時,拉屎才又粗又糙,需吃兩包‘消食散’才行。奴婢所以知道這些事體。”
雷碧潔又笑問:“你那爹爹拉得糞粗細長短如何?”
柳兒道:“那時我倒不曾瞧清,只見他努得臉紅脖粗,半盞茶的工夫才撂下一條來,如個大長蟲似的堆盤在地上,若取直了,有李嫂的膀臂粗細。”
衆人鬨堂大笑,連厲之華也差點笑出聲來,暗道這賤婢果是奇才。
李嫂笑道:“老奴的膀臂你可曾尺量過?”
雷碧潔笑罵道:“這死丫頭瞎嚼,什麼人能屙出如李嫂膀臂粗細的屎來,除非是個巨人莽漢,咱院內丫頭婆子們的手又有哪個生得如此駭人?這鬼丫頭好會侃空惹笑。”
柳兒急道:“我爹爹生得好大,高約丈二,身寬數圍,他在山上做好漢時,江湖上有‘巨靈神’之謂,每頓可食兩石米,實不侃空。至於咱院內的丫頭婆子的手生得如何,奴婢只是打個比方,反正她們均不是做針黹活兒的料。”
雷碧潔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究竟怎麼玩,還需你說清。”
柳兒道:“讓荷香姐趕緊繡出一件龍袍來給你穿在身上,把院裡的衆人都喚來拜見你,言明今後不要再叫你小姐了,要叫萬歲娘娘才行。我們院內所有的什物諸器需改名稱,加上一個‘御’字,腕上帶的鐲,需叫御鐲,那花園應叫御花園;那些喪瘟婆子需常練武,分十人一隊,共六隊,喚作御林軍;這間悠芳廳改作金鑾殿,明早把這勞什子砸了,重換個金字大匾來。那些丫頭便成了宮娥綵女,小姐今後別再自稱‘本小姐了’,要稱孤道寡,說自己時要說‘孤’或‘寡人’;賞別人東西叫‘御賜’或‘聖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