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不愚慢慢走近那棵樹,只聽樹上“喵”地一聲,顯然是隻貓在上面。皮不愚笑道:“別在我跟前搞這套鬼把戲,別說你扮做貓叫,就是你變成一隻貓,我也能認出你是個人來?!眲傆v身上樹,忽聽後面的樹上也有聲音,回頭去看,隱見那棵樹的枝梢在微微搖動。心想此刻又無風起,那處定也有蹊蹺。正自思忖,忽聽“嘩啦”一聲,一張大網迎頭罩下。皮不愚何等身手?一個“射身倒走”,退出一丈,隨後身形飛起,向那棵樹上遙空打出一掌,功力唯使出兩成,只見那棵樹被掌風帶得枝搖葉落。皮不愚身形如飄,向那棵樹上連連出掌斜揮,枝幹迎掌大擺,仍是無人墜下。
他心想樹上明明有動靜,此刻怎又無了聲響?即有一隻貓在上面,這時也被掌風擊下來了。正感詫異不解,猛覺頭頂觸有一物,急忙閃身出掌,掌擊如空。心中大異,正欲出場去尋,感覺頭上又觸那物,斜身又退,剛要出掌環擊,但覺頭頂之物又已落下。皮不愚一聲大喝,縱身騰空,感到頭頂那物壓得更緊,忙地一拳擊出,如中絲網,仔細看時,果然是一大片細絲網罩下。用手觸摸絲網,只感細軟柔韌,有如髮絲。雖夜有明月,但這絲網在上面三丈處而罩,況網孔又大,哪裡覺察得出?
皮不愚叫聲:“不好”,身子剛一落地,那絲網亦迅極罩下,整個平場皆被網罩。皮不愚身形再快,也難以逃出,登被絲網網住。心想:“這次可上那老官兒的當了?!眲側ハ凭W想走,那網突地收緊,腳下亦似有繩索在動。這下吃驚不小,用手力扯絲網,入肉難斷。這時那網竟裡三層,外三層的迅速纏裹。那網層甚厚,雖他將多層網絲削斷,但外層不斷多加。這時才見有個身穿淺色衣衫的人,圍他身邊半丈處迅極旋轉,身法雖不算極快,但也可瞧出那人的輕功確實不錯。這人奔跑帶風,皮不愚直感那風有陣陣的幽香,再一細瞧身形,卻是一個女子。這女子正拽著繩索旋身纏繞皮不愚,圈圍亦越來越小。
皮不愚心下暗苦道:“我峰哥今晚這臉可丟盡了,不料竟被一個女子擒住,她要是把我弄到一個隱蔽處偷偷殺了,埋得深些,倒也無甚,倘若送到宴廳去,那可全完了?!?
想到這,不由掌力加劇,劃開數層後,正欲撲近那女子,猛感雙腿亦被緊緊纏住。皮不愚左掌在上亂削,右掌去削下面的繩索。這下面的繩索也和絲網是同物所織,比絲網要粗得多,需兩掌纔可削斷。這兩腿上下縱橫數道,一時片刻哪裡削得盡?皮不愚怒性發起,身子用力向上穿出,直縱有三丈多高,卻聽那女子讚道:“真是好功夫?!?
這穿起兩三丈後,身子開始下落,距地面三尺處,卻然停住,身子竟突被吊在半空。皮不愚在厚網內兩掌亂削,口裡卻不敢叫嚷,唯恐把衆人引來。
那女子見他掌緣超刃,亦是驚駭欽服,不由連聲大讚。皮不愚急聲道:“要殺就殺,然後把我扔遠遠的,別讓人見到。否則就別再瞎叫喚?!?
那女子笑道:“呦,還挺要臉面。瞧你再掙扎,瞧你再掙扎。”說著,便將繩索從他腿下繞上,纏向他的雙臂。這樣一來,皮不愚再也難以出掌,每一出掌,自然把雙腿也給勒得緊痛。
那女子見了說道:“還不停手,若再劃破我的這張寶網,我可要去叫人了?!?
皮不愚聞言大恐,當即停手,不敢再削。一來真怕這女子去叫人來,二則手足相纏,即使再削也是無用。
那女子見他不再掙扎,方走向近前笑道:“閣下武功果真高強,我這張網平時用力劍也休想把它斬斷。誰若入了我這罟中,稍微拉壞一根絲,我就要狠打他十記大嘴巴。不期你竟能用手掌把網絲削斷,補也不好補了,打你一千個嘴巴也不解恨,唉,只有一下也不打了?!?
皮不愚見她沒有敵意,心略放下,忙說道:“這位姑娘快點放了我,別再鬧了?!?
那女子嗔道:“這倒乖覺了,當初你怎麼說的?好是大言不慚。還說什麼‘我只抓住她就行,你就放心罷?!?!這臉皮可厚得緊啊。聽說你姓皮,臉上果然皮厚得胼胝遍起。乾脆你改名叫‘皮不薄’算了。我來摸摸看,是否真的硌手?!闭f罷,這女子竟真得伸手去摸皮不愚的臉。格格笑道:“果真起了繭子,什麼也摸不清?!?
皮不愚心道:“我渾身上下都被一層層絲網纏住,自是摸不清楚?!?
這女子身距皮不愚不過一尺來遠,若想取她之命,只需掌力猛吐,立可將她擊斃。
那女子又道:“你的武功真高,我師父的武功也不比你強,他只有用劍才能斬斷幾條粗絲,而你卻能用手掌削斷,當真令人佩服。”
皮不愚道:“姑娘過獎了。你的功夫也是很妙的,能把我給抓住,可見我不如你?!?
那女子噗哧一笑,道:“原來你也挺會說話。”
皮不愚道:“說不好,都是我娘教的?!?
這女子道:“你是真心誇我呢,還是暗地裡來諷刺我?”
皮不愚道:“在下不敢。我娘說過,無論人家用什麼法子取勝,鬼蜮伎倆也好,奸猾狡詐也好,只要不敗露形跡,那都叫高明?!?
那女子啐道:“好會罵人。”
皮不愚急道:“在下真的不敢。你快放了我罷,韓大人還在那等我。”
那女子道:“什麼寒大人熱大人的,我不問。你是想讓我放你,還是想讓別人來放你?”
皮不愚道:“那還用問?當然你放我最好?!?
女子笑道:“我放你最好,不知是好在哪裡?”
皮不愚羞得難以卒辭,嚅囁了半晌,急得無話來答。
那少女道:“聽說你兵法考得很好,也深解兵法,我剛纔用的‘聲東擊西’和‘以假亂真’,你卻不知,真不曉得你居能把題目都做出來。說!有沒有偷抄兵書?”
皮不愚聽了想笑,接又問道:“姑娘是誰?你怎知那些事的?”
這女子道:“你考中了武狀元,哪個不知?若想讓我放你也行,必須聽我的話。否則,我把那位韓大人叫來,讓他來放你?!?
皮不愚慌道:“我聽你的話,趕快放我?!?
那少女道:“你若暗施手腳,我就大喊大叫?!?
皮不愚苦道:“不敢。”
那女子聞聽大喜,又道:“我可沒強迫你,是你自己願意的?!?
皮不愚心話:“這不是強迫是甚麼,我今晚這臉可真丟盡了?!?
那女子走到原來的那棵樹下,抓起一根繩索用力向下一拉,皮不愚如吊輪一般滑至。笑問道:“皮將軍可覺得舒服?”
皮不愚苦笑道:“舒服,舒服?!?
這女子又笑道:“將軍既說舒服,不妨我拉你在這滑一夜可好?”
皮不愚微有怒意,道:“快別鬧了?!?
這女子道:“噫,怎麼你還有氣?我在這兒正練武,你兩個卻來打擾我,我不理睬你們,你反不知道,還想來抓我,莫非想抓我去獻功?你說是我在鬧,還是你在鬧?偷看人家練功,這可是犯了武林中的大忌,最爲人所不齒。你也是武林中人,而且還是位響噹噹的角色,難道連這些淺理都不知?你已觸犯了別人,卻要遷怒於別人,我看你這人瞎活二十八歲,真的不曉世務。”說完,擡腿向皮不愚的屁股連踢兩腳,罵了幾句臭小子。
皮不愚哪裡論得過這女子?一想人家說得也確有道理,雖說自己本無此意,但也著實打擾了人家。這被那女子踢得有苦難言,心裡唯暗怨韓元吉不該誘他至此。
那女子道:“你承認自己錯了麼?”
皮不愚道:“你說呢?”
女子啐道:“好小子,卻來問我,”剛欲再踢,皮不愚忙道:“是我錯了,不該來打擾你?!蹦桥勇劼?,轉嗔作喜道:“這還差不多?!闭f著,將那繩子圍樹拴緊,打從樹後拾起一道鐵絲來,穿在網上,然後飛身上樹,把鐵絲緊緊纏在樹杈上之後,這纔下來。
皮不愚見她不知在忙活什麼,暗苦道:“她可別把我吊在這裡一夜?!敝灰娔桥油浦げ挥揶D到樹後,又俯身拾起一根繩子,在前一拉,他整個身子果然滑行甚快。
皮不愚亦暗笑這女子忒是淘氣可愛,竟能想出這種押人的法子,果是安全得無需防禦。那少女在前拉著笑問:“皮將軍可舒適?”
皮不愚在上道:“你說呢?”
那女子道:“當然舒服了,在上面如臥軟牀,不需動彈,便可穩穩而行,這等福氣哪裡找去,更何況是我親自拉你而行。”
皮不愚心想:“這女子言行有些嬌刁別衆,只怕她就是虞允文的女兒。不然,她怎知得這麼清楚,而且身手也挺不錯?!蓖挥窒肫痦n元吉欲給自己說親,說那姑娘文武雙全,貌美如花,難道眼前這刁鑽女子便是?韓元吉故把自己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