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不愚越說越氣,乾盡一碗酒,哈哈大笑。笑聲未落,兩臂運力,“喀嚓”一聲,將飯桌摟得粉碎,盤碟盡爛,回手一揚,木塊碎條穿壁而出,緊接右掌在空中捏個拿式,內力吐出,施全所挎的腰刀受力震斷,鞘與刀皆碎得滿地俱是。隨後左掌又一揮,胡玉身上所負的銀袋竟飛至手中。皮不愚掌力下壓,包袱已成碎片,白銀變形,掌風一帶,百餘兩銀子魚貫射出,嵌於壁上成長長一排。口中說道:“店家取銀!”然後拽起胡玉,說道:“胡兄弟,我倆走也。”言聲未盡,兩人已忽不見。
施全和那店主突見斯景,盡皆駭異,大張著嘴,半天未加合上。施全見皮不愚武功如此神奇,所言又極具道理,哪曾聞過這般無忌的亢辭?顫然站起,向店主道:“你快些收拾收拾,今日之事,休得向外宣出半字。否則,你命不保。”言畢,酕醄擡足,大哭離店。三日後竟死。
且說虞允文午朝歸來,不見了皮不愚和胡玉二人,正自作急,但見自己的女兒笑著走來。虞允文問道:“皓兒,你娘呢?”
虞皓笑道:“在我房裡正與客人說話呢。”
虞允文怔道:“客人?哪位客人?”
虞皓格格笑道:“一位小相公,我羞得呆在那裡,只好出來了,我娘還不讓我告訴你,看她的苗頭,也許是幫你女兒提親。”
虞允文大爲一愣,急聲道:“提甚麼親?那人系誰?”
虞皓道:“那位相公儀表不俗,知書達禮,聽說他可能姓韓,至於叫甚麼,我卻不清楚。再說,我怎能去詢別人的名字?我娘倒看中了那人,罵我別總是不知足,誇那人長得俊秀,比那位什麼胡將軍還要生得俊美。”
虞允文越聽越愣,大聲吼嚷道:“糊塗,糊塗,真糊塗的老媽媽,氣死我也。你快去把她叫來,將那人送走!”吼著,“啪”地一下,將茶杯摔得粉碎。
虞皓見他真地動怒,便不敢再笑,後悔不該諢鬧,便道:“爹爹,你找我娘何事?”
虞允文怒罵道:“別再問了。去把那老東西叫來,我要打她一頓,問她的耳朵是真聾了沒有?”
虞皓大驚,忙道:“爹爹坐此別動,暫先消消火,女兒這就去請娘來。”說完,趨步離開。
虞允文氣呼呼地坐在椅上。須臾,又聞得女兒鶯鶯地笑著返回。虞允文生氣問道:“你又笑甚麼,你娘可來了?”
虞皓故撒嬌道:“爹,娘好會騙我,那人不是甚麼小相公,卻是一位姑娘,因她女扮男裝,好出來尋我借書看的。你猜是誰?竟是韓大人的女兒婉秀,小名叫惜惜的姑娘。我見她笑著與娘見禮,只道是男的,怨不得娘嚇唬我。”
虞允文聽後,方回嗔作喜,欲笑不笑地罵道:“你娘倆成天在搞甚麼古怪?她怎麼還不來?你快去叫她倆都來,我有話要說。”
虞皓道:“爹爹還有甚麼話要說?莫非想打我孃的?我若把娘叫來挨你打,她豈不要打我?再者說,惜惜姑娘也在,她不笑話?她不難堪?”
虞允文不耐煩道:“快去,盡羅嗦些什麼。哪個要打你母親?我打她做甚?”
虞皓大喜,笑著離去。
不久,虞夫人和虞皓、惜惜三人回來。惜惜見了虞允文,甚感羞澀,低頭打千道:“侄女拜見虞伯父。”
虞允文見她果然一身男裝,生得標緻文靜之極,心中暗贊,忖道:“此女配之胡玉,果是雙壁佳合。”也就笑道:“韓姑娘勿多禮,你怎有空來找皓兒玩的?”
韓惜惜聞言,一時無辭回答,唯羞聲道:“侄女……侄女我……”
虞皓忙道:“惜惜妹妹是來向我借書的。另外,女兒前幾日央她幫我也縫做一身男裝,扮作個公子模樣好玩得緊。故此她給我又來送衣衫的。”
虞允文聽後點了點頭,又問夫人:“皮不愚和胡玉去了哪裡?”
虞夫人道:“他兩個一早起身後,就轉於我說去城裡逛逛,呆會就回來。”
虞允文聽了嘆口氣,悶然不響。
虞夫人見了不解,試聲問道:“有何事發生,這般唉聲嘆氣?”
虞允文道:“說與你知,復有何用?”
虞夫人道:“那也總不能憋在心裡。”
虞允文嘆聲道:“前月東平府耿京奉詔南下,接掌川陝總兵林大荃之職,平壓反寇,不料那些反寇賊民勢勝官兵,兩戰兩敗,耿京被俘而死,連失數城,其部下兵將損失慘重。如今金帝完顏亮正四處招兵買馬,欲大舉南侵。這外侵內亂並至,怎不令人犯愁?”
虞夫人等人聽了,亦是吃驚不小。虞皓道:“何方賊民竟能這等囂張厲害?不如奏明聖上,讓我也去平定反民,見見他們究竟是怎等兇煞的人物。”
虞允文苦笑道:“耿京近年率兵起義反金,屢戰皆勝,奪金城池,留知東平府,甚得聖上垂寵。這等干將皆被反民打敗,反民之勢盛,足以斑窺。耿京遭兩列賊寇攻擊,一列是湖南峒民李金,其部巢落於襄陽附近一個大富豪的莊子裡,此莊名叫屠門山莊,其莊莊丁各各身有武藝,五個莊主更有非常的本領。這部反民還倒好些,不來攻打襄陽,只攻川湘桂鄂諸城,假若他們攻佔襄陽,金兵正可趁勢突襲,襄陽一破,內土必易得矣。李金等衆也曉此節,故暗隱襄陽,暫不聲張,也是警訪金兵對該城虎視眈眈。否則,對其不利。另列賊寇更將膽大,竟暗結金人在陝境內從事分疆裂土之罪惡。這夥賊寇潛威甚巨,連金國、西夏、吐蕃三邦也不敢招惹,其糧食金餉均由金人和一個巨賈大紳所貢。那位富商落於教會西北百餘里的一座莊宅中,此莊名叫碧水山莊。該莊四周有寬水匝護,青山土嶺遮隱,地勢險要,大兵難行,何況又有教會給予撐臺。耿京率六萬人馬取屠門山莊,困莊四日不果,第五日夜間,李金的反兵得知消息,從湖南突至襲殺,莊內數千人亦於夾攻,把耿京等衆攻個措手不及,傷亡萬餘人,哀兵疲將敗陣後,又直下陝境,剿另夥賊民。不料行近該莊五十里,賊邦教會突從後襲,一陣亂殺後,耿京不敵,繼向北撤,居莊不到二十里,該莊莊丁與賊邦教衆以及數千金兵呈拱圍之狀,分三路又迎頭殺來。此賊衆個個武藝高強,又善布兵工計,耿京當場被空中一賊飛擄而走,其他兵將四面受敵,不到一日,死傷人數累計三萬,逃回的只有三四千衆,另有萬人被俘而降。思之痛惜可恨。”言至該處,竟愴然淚下。
虞夫人驚駭道:“賊民之勢如此浩大兇頑,可有處法?”
虞允文嘆道:“說來可氣。我等衆臣執意戡叛,皇上難果,遂請命於太上皇,太上皇和太皇太后恐出兵鎮壓不勝,金兵會伺機突侵,不讓剿平,說派一部小軍秘窺動向即可。這不是待虺生牙、養癰遺患麼!現在招考的武生,大多都回鄉省親,即使都在,也需先熟應一下軍戰常情。”
虞夫人道:“如果讓他們都返回來,下道命令不就可以了。不過……不過太上皇不允,皇上再做不了主,恐怕都來了也是沒用。”
虞允文這才說道:“我同張浚、吳璘、李顯忠三將軍和韓元吉大人等人極勸皇上,可分三路大兵圍襲李金,主帥由我擔任,皮不愚和胡玉爲正副先鋒,直端屠門山莊,爾後與李顯忠、吳璘、崔泰嶽、了海等兩路會齊,揮兵南下,一舉滅寇。只有這樣,纔可專力對付碧水山莊的另夥反寇。可喜皇上不似太上皇,經我們幾人勁勸,終於答應了下來,許兵五萬,午後到校場點兵,頃刻出發。”衆人聞言,又喜又憂。
虞皓道:“爹地爲何不帶我也去?”
虞允文皺眉道:“不成,是個累贅。再說營中也無女將,不太方便,你也不懂打仗的事情。”
虞皓道:“那些剛入選的武生難道就打過仗?”
虞允文煩道:“你盡添亂,人家雖沒正式打過仗,但在江湖上臨戰的經驗卻比你強。這不是兩國開戰,比人多將廣,而主要是擒拿反賊的首腦人物,庸兵俗士殺得再多,又有何用?這些寇首個個武功高強,都是江湖武林中的成名角色,比金兵還難對付,你能擒得住他們?”
虞皓沒趣,撅著嘴,不服氣道:“那些武生也不一定強多少。”
惜惜一扯她的衣襟,輕聲道:“姐姐別說了。”
虞夫人也道:“哪有女孩家出去和男兵一起打仗的道理?”
虞皓道:“怎麼沒有?多著呢。”
虞允文冷笑道:“你說武生都強不了多少,說得也算有道理。我不說頭名武狀元皮不愚,也不說第二名的胡玉,第三名的崔泰嶽以及武比也是第三名的馬亮,你就不是他倆的對手。”
虞皓道:“也許。以一抵二,恐怕難勝。”
虞允文啐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我是說他倆的其中一個!”
虞皓嫣然一笑,道:“爹,你也忒小看女兒了,我也不同第三名去較量,包括第二名我也懶得較量,第一名也不過是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