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寶花向左一閃,口裡罵道:“狗賊的拳,原來是腿。”那人一腳踢出,身子右旋,腳沒落地,厲之華叫道:“踢襠擊後腦。”許寶花本想去抓右腿,聽他一說,速起右腿踢襠,右拳同時擊他後腦。拳未擊至,卻聽厲之華又叫:“右肘下搗,左手封喉,左腿快快後掃。”許寶花雖身子粗大,但頭腦甚是靈活,身手也是利落迅敏。聽厲之華連聲大叫招數,心想:“這拳這肘還沒打實,爲何要中途變招?反正勝與敗不關我事,便聽這小子一時。”想罷,右臂左劃,身子同時一扭,左腿疾向後一個盤掃,只聽“撲嗵”一聲,那人被她掃倒在地。剛欲爬起,厲之華大叫:“穿心腳。”許寶花不容去想,猛地飛身一腳,復把他踢倒在地,滾出好遠。
雷碧潔急命:“拿下!”餘衆聞命,一窩蜂地撲上,把那人按實於地,尋個繩子綁了手腳,接著又一陣拳打腳踢,啐痰吐唾。
那人原先右足擺踢,厲之華已看出他的襠部破綻。與人交手時,在兩者均有防備時,最忌首先出腿。那人聽厲之華喊出了這招,急忙身子右轉,然後矮身躲那後腦一拳,突又聽喊第二招,又見對方左手成抓來扣自己喉結,心下大駭,忙地向右斜撲,雙腿還未著地,對方的左腿早已掃到,剛好迎個正著。這人心裡大驚道:“今日卻是看走了眼,這小子武功這麼高,我第二招還沒使出來,人家就已瞧出了。這等人均甘心爲那美人做僕,可見她的武功還更高強,這塊天鵝肉只怕難得吃了。”
全廳之人見許寶花三招就敗了那人,直是驚得瞠目結舌。直到雷碧潔叫“拿下”時,方緩過神來。這許寶花是大興大疑不定,暗道:“這麻臉漢子既有如此武功,爲何甘身爲奴?難道與這人一樣,是看中了小姐的美貌,故裝不會武功?若是此,在見小姐之前,怎會被柳兒等人擒來?”越想越感古怪,心裡確也稍喜,總算丟過的面子又揀了回來。
雷碧潔向厲之華看了又看,疑道:“閣下原來是位財不露白的武功高手,卻來混入我這裡。”
厲之華見她與衆人生疑,忙道:“萬歲謬讚,在下不敢,本來也非混入至此的,只是那柳兒等人把我擒來。剛纔我亦說過,那人使的拳路我是爛記於胸的,所以提先便知他的招數。”
雷碧潔道:“那我所使的拳法,你也知道了?”
厲之華道:“皇上取笑。不過巧得很,那人的拳路我只知剛纔那些,他以前所使的招數我卻不知。否則,我早就出口相幫了。”
雷碧潔道:“你可是在他出招之前便說取勝之言的,你想騙我麼?”
厲之華被她問得難以卒辭回答,暗道自己剛纔說話存了破綻,被她尋了空隙。便即道:“這……這,他以前的兩次招數我也見人使過,只是記得不熟,無法說出。我若真會武功,諒柳兒等人也捉不住我。再說,那人屢次譏笑我,我何必派許寶花再戰?自己早就出手了。另外,那六鞭也難打到我了。”言過,衝她微微笑一笑。
雷碧潔聽他說得也有些道理,便笑道:“那可是天意巧合了。”說完又切齒道:“有賞那人。”話聲甫落,一個婆子出列道:“不知萬歲是賜金,還是賜銀?”雷碧潔目露殺機,恨聲道:“賞銀五十!”婆子道:“遵旨。”言畢,退身去訖。
厲之華心裡暗駭,知道這賞銀之後,便要架出去喂豹子惡犬。心中雖是對那人憎惡,但處此極刑,未免太過慘絕。於是道:“皇上,臣以爲打他幾棍後,讓他識些厲害,然後放掉他算了。”
雷碧潔眼一瞪,說道:“這是歷來的規法,捩轉不得,休得再說,再說一句,便再加一數。此人不除,若放之出去,豈非養虎遺患?你曉甚麼,還是屠卻乾淨。”
厲之華一想這話也是極有道理,當下不再多說,心想那人與自己初時一樣,大禍臨頭,還當不知。又聽那人還笑道:“我不願賞,也不缺銀子使,只要妹子放了我,讓我與你一起玩就成。”
雷碧潔陰笑幾聲道:“趕緊多說幾句,否則,呆會便沒時間說了。”
這時,那婆子端了個長身的繡盒走來。那人見了笑道:“乖乖情妹要賞郎哥,卻之不恭,那就趕快鬆了綁,容我好去接賞。”
柳兒恨道:“鬆綁要鬆的,賞過銀後,再鬆也不遲。”
雷碧潔向那婆子道:“你就賞他罷,重重地賞五十。”
那人大限近睫,還是不知,笑道:“你這美娘著實慳吝,要賞就賞個整頭,一百兩或二百兩,也好算帳。”
羣母聽了,訇然大笑,均道:“鬼話,鬼話也。”
雷碧潔道:“五十兩你若吃得下,就再續賞不遲。”
那人道:“一萬兩也成,只要給我。若嫌多不給,這五十兩我也不要,只要姑娘不棄,小的願做牛馬來由你使。”
雷碧潔冷聲笑道:“那好得很啊,就讓你來世爲畜供我使罷。”
厲之華與荷香見這人臨死不知,竟還說笑,心中不禁大憐。厲之華暗想:“此人命運比我還慘。”又想:“人家不過一死,自己廢人一個不說,卻還是供人歡耍的工具,還不如人家呢。”
那婆子放下長盒,從中拿出兩尺來長、杯口粗細的銀棍來。衆人忙把他按住,只見那婆娘趨至近前,惡狠狠地揚起銀棍,對準那人的膝關節狠狠打下。只聽一聲慘叫,那人痛地惡罵道:“臭賊貨,你敢打我?我可是……啊……”嚎聲未了,第二棍又已敲下。
柳兒見了,忙喝道:“住手。”衆人聽了不解,那婆子也聞聲收棍,滿眼疑色地扭頭瞧看。
雷碧潔詫道:“爲何讓停手?”
柳兒笑道:“聖上莫怪老臣,臣有一法,當是精彩之絕。”說著,詭秘兮兮地走近雷碧潔,貼耳言了幾句。
雷碧潔笑道:“果妙之至,果妙之至,難爲你這死丫頭怎生想出來的。傳旨,御臨獸園,寡人要親眼去看看花將軍之猛威。”門口的婆娘又破嗓喊道:“宣我皇萬歲御旨,御臨獸園,龍輦伺候──”
執刑的惡婆納罕問道:“萬歲,怎不打了?”
雷碧潔笑道:“不打了,不打了,把這廝押赴獸園。”
衆婆子聞後,立知其意,雖均手狠心毒,但聞後也不由心驚膽戰,俱駭想:“果更狠毒。”
厲之華與荷香兩個善者想:“這柳兒出此毒策,難道就不怕報應?”
衆人拱擁著雷碧潔出廳,另有兩個婆子架著那人隨後。厲之華與荷香二人本不想去,恐雷碧潔等衆生疑,只得隨往。
下得樓來,龍輦早已在下等候。這龍輦打造得倒是精巧,金漆塗就,上面雕龍鏤鳳,甚帶皇氣之味,由四個丫環拉著。另有八匹高頭大馬,系許寶花等武將所乘。
一羣人前呼後擁,斯須已至獸園。到了一個三四丈寬、一丈來高的鐵欄干前,衆人罷足。柳兒推開了一個小門,容兩個婆子把那人架來。笑道:“算你這死鬼走運,皇上開恩,只打了你兩棍,今日放你出去,卻不可走大門,那西邊有個小門,行得到,便可盡情走路。”說完,命一個婆子與他解綁,然後推了進去,隨手“咣”地一聲,把門關鎖了。
那人聽說讓己從獸園出去,還不知獸園是做甚麼的,以爲是個花園的名稱。見自己被鬆了綁,推進園內,差點跌倒,心裡又怒又憤,又是不捨,向厲之華怒視了一眼,悻然道:“閣下好厲害的身手,咱們這筆帳先記下,後會有期!”這人越說這話,厲之華心中愈加不忍,說道:“望老兄九泉之下,千萬別恨我,我即使打不過你,我們皇上也是能打敗你的。”
那人冷笑一聲罵道:“呸,老子要死也沒這麼容易,倒要看看是哪個先死!”
柳兒笑道:“當然是他先死了,你都能活一千歲、一萬歲呢。”
那人向雷碧潔看了多眼,慕嘆道:“姑娘生得好俊,在下今後不惜一切,也要使姑娘回心轉意,無論花多少銀兩,我師父等人也能拿得出。還望姑娘能不嫁待我。”
雷碧潔笑道:“盡情走路,我絕會等你,唯怕你不再來了,豈不讓我白等?我倒要瞧瞧你和你師父會帶什麼聘禮來。”
那人聞言大喜過望,顫道:“姑娘這話當真?”
雷碧潔道:“哪個騙你?誰若不等你,就爬著走。對了,你師父是誰,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興高彩烈道:“在下姓年,過年之年,名叫年可百。就是說能命壽百年,將來可與姑娘白頭偕老至百年。我的師父們麼,他們老人家個個武功高強,威震大江南北,名響五嶽西東,虎踞太行山脈,統領晉皖豫三省的武林好漢,人皆謂之太行十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