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驚恐萬狀時,那少女在樹下哈哈怪笑。聽她道:“你這臭賊此刻怎沒了氣勢?有膽量就下來,就你身上那些又酸又臭的腐肉,它們纔不吃呢。”
厲之華身處險境之中,哪還有心與她逞口舌之利,唯悚道:“請你喚回去它們,我離去便是。”
那少女一聲冷笑:“呸,臭賊說得卻漂亮輕鬆,叫我三聲姑姑,再賠個不是,我或許向小姐求個情,饒你一條小命。否則,別想下樹,即使豹子下來,也會同這些虎將圍在樹下等你送肉。它們可整整兩天沒吃到肉了,何況人肉?雖是酸臭些,於它們而言,爛梨亦解渴,味道也許比豬羊肉獨特。”說過,竟坐在石上哼起曲來。
厲之華心裡暗苦,這時,忽見一個年紀還小的使婢走來。見她來至近身道:“柳姐姐,小姐已先回去了,讓你將這人帶她那去,她自有用處。”
那少女聞後,道:“只因這麻臉臭賊身上之肉又臭又酸,倒便宜了他的小命。”說完,一聲唿哨,那頭金錢豹回身跳下樹來,與衆獵獒圍在樹下。
厲之華見那頭豹子已下得樹去,餘悸仍是未定。
那女子道:“臭賊聽著,若非我家小姐厚恩放你,你這條小命也是遲早的事,還不快下樹來。”
厲之華聞聽自己性命已無大礙,長噓一口氣,抹了抹額頭冷汗,說道:“它們不回,我不敢下來。”
那女子道:“呸,還道自己的小命值錢?”說完,走近一條個大的獵獒前,拍下它的額頭,向前一指道:“去把老劉叫來。”那犬甚通人性,待那女子說完,便向前放蹄奔去,只見一溜黑影,已閃入假山後。
只聞得從那假山處又傳來兩聲唿哨,只是這兩聲哨響與那女子剛纔所發不同。這些豹獒聞聽唿哨之聲,亦隨斯應,緊接如同旋風一般又退了去。但見那頭斑豹如離弦之箭在前,後面衆獒緊隨其後。紛葉未住,衆獸已忽不見。
厲之華暗自驚駭,心想別說自己體弱如絮,就是換個武功高強之士也難輕易對付了這些猛獸兇獒。
那女子罵道:“臭賊還不下樹,打算讓本姑娘再叫來它們才肯下樹難道?”
厲之華哪裡再敢磨蹭,忙攀下樹來道:“多謝姑娘。”
那女子蔑道:“喑!誰讓你謝,要謝就去謝我家小姐。你口上說謝我,其實心裡正在罵我,是不是?”
厲之華見她這副刁蠻形狀,心裡憎惡,暗道這賤婢好生會算,竟能知道我此刻在心裡罵她。這丫頭生得倒不賴,心腸卻忒狠毒。
那女子見他不吭聲,快步移過欲打,口中罵道:“臭賊果然在心裡罵我。”
厲之華忙地閃躲道:“姑娘太不情理,我何時在心裡罵你?”
那女子道:“你此刻心裡還仍在罵,你打諒我不曉得麼?你無需去閃,本姑娘也不去打你,沒的髒了我這手。”
厲之華見她屢屢誨謾自己,心中甚憤,向她怒目而視。
那女子見他動怒,亦一驚愣,接又譏笑道:”噫,怎麼著?在本姑娘面前,你也配生氣?”
見她如此蠻橫可惡,定是主人寵壞了的。心想這下人均此蠻扈無理,她那小姐更要兇蠻怪僻得厲害,一個女子也不犯著與她見識。當下便道:“在下滿身污垢,相貌醜惡,不敢去驚擾你家小姐,否則,我更是吃罪不起。還請這位姑娘勿要糾纏,容我回去。”
這女子撇了撇嘴,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你還有自知之明,就憑閣下這副尊容和氣味,能見到我家小姐一面,那是你前生修來的福氣,
厲之華越聽越氣,只好忍怒道:“你那小姐之處,盡是些婦居之地,我一個大男人怎可前往,也免得別衆紛議。我本非你莊中之人,只是在貴莊一朋友處暫住幾日,過幾日我還要走的。”
那女子問道:“莊內誰是你的朋友?”
厲之華道:“貴莊的魯德與於連水均是我朋友。”
那女子乜了一眼,冷笑道:“我道你的朋友是啥大人物,如此說來,他也是個下人了。別說你過幾日還要走,就是你過幾日去死,與我又有何干,你還打諒自己英俊瀟灑不成?”
厲之華淡淡道:“姑娘說笑了,大夥均是下人,彼此而已。”
這女子聽他言中仍綿裡有針,又羞又怒,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唯氣道:“你這臭賊……你……”
厲之華暗想此家小姐讓她帶我前去,這次她斷然不敢再喚來那些兇獸來傷害自己。笑著再辱她道:“臭賊賤婢一家也,我雖臭,但非賤。你家小姐隔這麼遠便能嗅到我身上的臭味,還專讓這位小姑娘來請,可見臭比賤好,你不妨改稱臭婢也可。”
這惡女子名叫柳兒,是雷海彪的女兒雷碧潔的貼身丫鬟,平時隨自家小姐一起,被寵得乖張潑扈,對別的丫頭使婢動不動就擡手去打,張口去罵,手下的丫環婆子對其無不恨憤,但懼小姐之威,誰也不敢與之觸抗。這柳兒之父原先是個山寨盜賊,母親是長安城中的一個娼妓,在她九歲那年,父死母奔。因有個遠房表叔和雷海彪有些交情,便把她送入莊中落身。這柳兒集父母品行之大成,形如母,性若父,兩者相兼。對手下女僕則施父性,待主子則施母性,刁狠膩浪,無一不全。
這柳兒身居衆婢之上,何時聞過別人敢對她出言嘲罵?這次厲之華竟是對著她面辱蔑,這口氣哪裡吞得下?發一聲潑罵,碎片移前,擡手向厲之華臉上打去,出手竟甚是迅捷。
厲之華向旁一閃,故意氣她道:“姑娘想出氣也使的,只是先去把手洗洗乾淨,別把我的繭絲綢袍給弄髒了,不然的話,你需幫我來洗。”
柳兒羞怒之郅,粉臉氣得青紫,一任地撕抓啐罵,如發了瘋一般。
那年小的婢女見這陣勢,嚇得轉身就跑,暗道那個麻臉小子這次可禍事大了。
厲之華苦的自己身虛體弱又不方便朝她身上還手,一時竟被逼得手忙腳亂。柳兒見他身形顢頇,不會武功,得意憤恨之餘,更加一路風踢雨打。厲之華剛開始還可以應付躲閃,時間不長,便已感到氣喘噓噓,骨軟身麻,渾身早已捱了不少拳腳和唾液的啐濺。
正當柳兒打得興起之時,忽又來了四個身大體健的婆子。衆婆子見此,巴不得能在此刻獻媚作好,發一聲喊,個個如狼若虎,直撲厲之華。
厲之華功力盡失,本來身子極弱,一個柳兒已難應付,如何再抵擋住幾個惡猛的婆娘合攻?不消片刻,已臉腫目青,被打翻在地。
衆婆子擒得住他,均搶先解下腰間繫絛,把他的雙手給緊緊縛住,柳兒氣得朝他屁股上狠踹兩腳,口中罵道:“你這個麻臉臭賊,還道你有什麼神通,不期是個蛀過蛐的朽才,等會有你的戲唱,非把這張麻皮給撕下來不行!”說著,衆婆子皆七手八腳將他拎起。一個婆子見他站起,冷不防又下了個別子,將厲之華重新絆跌在地,又上前把他薅起,笑道:“柳姑娘說得不假,這麻臉臭小子果是朽才。對付這種人,虧的柳姑娘親勞玉手。”然後又繃著臉向厲之華吼道:“臭小子膽大,還不隨我等走路,打諒再想跌個狗啃屎麼!”罵完,衆人連搡帶推,押其交令。
厲之華心中氣苦,暗想:“自己哪曾受過這般羞辱,真不如當初被天神給一掌擊斃,也勝今日遭幾個女人的痛打,今後若傳揚了出去,那臉面可光彩至極。朱淑真和楚楚二人還有那個阮金鳳、池美矜她們假如看到我今日這般模樣,不知心裡會作如何想法,她們還視我如珍若寶、香得要命,可這幾個又醜又黑的臭婆子及一個野丫頭,卻視我是個又醜又臭的濁物,如糞土一般。唉!遮莫是史於龍送我這張麻臉面皮,纔多挨幾下拳腳啐罵不成?”正自哀怨嘆想,後腚又中兩腳,踹得難受,只聽一個婆子惡狠狠斥罵道:“麻鳥走快,嫌老孃這兩腳輕麼!”
柳兒及其他婆子聽了,皆嘿嘿呵呵地大笑起來。
其中一個黃臉婆子笑道:“賈嫂,他怎似你一般走得快,成天捂在襠裡,沒個日頭,需你用線栓了,牽著走才能行得快哩。”幾人聽了,更加放肆地浪笑起來。
那叫賈嫂的婆子還罵道:“你這犯攮的臊貨,只要郝大兄弟不吭聲屁,我把他牽去你家,省得你在這兒膣叫癢。”罵著,在衆婆子的浪笑聲中,又踹了厲之華一腳。
厲之華又羞又怒,挨頓打罵倒罷了,不料又成這羣老騷狐貍的淫歡之柄。心裡暗罵道:“此刻若能功力如初,若不把這幾個臭婆娘狠狠懲制一番,需把這‘厲之華’三字倒著寫!”
正自暗罵,腚後又被那賈嫂踢了一腳。厲之華怒不可遏,猛一回身,也不及分辨部位,擡腳向賈嫂踢去。這一腳踢得甚準,正踹中那賈嫂的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