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得仇陰然道:“少年信口雌黃,荒誕不經,真該懲制一番!你即說曾學過神奇奧妙的擒拿手法,現在你手腕被我拿住,你用何法處之?若能抽脫回去,算你真有本事。”
厲之華道:“那位官府中的拳師說過,腕若被人擒住,需用力回拽,若拽不回來,只好用另一妙法。”
邱得**衆人忙問:“用何妙法?反正不能和先前再一走了之。”
厲之華道:“此妙法便是張口去咬,他一吃痛,自然鬆開。”衆人又鬨堂大笑起來。
邱得仇道:“小子盡些市井猾賴之法,你倒來咬我一口試試?看能否抽脫得回去?”他暗想你若真的來咬,我內力運出,不震落你幾枚牙齒,也會把你的嘴脣震得裂開流血。
厲之華道:“大夥都是屠莊主的客人,在主人面前我豈會張口咬你。”
邱得仇心想:“這小子倒是聰明,這次卻被算準了,若真的咬我,此刻只怕要去捂嘴擦血了。”
那滿臉雀斑的漢子斥道:“喂!你這少年,忒無禮數,邱觀主他老人家及衆位均是何等人物?你卻總是在此放蕩不恭,著實可氣。此乃屠門山莊中的會英堂,並非市井惡少的廝混之所。”
厲之華譏道:“你也稱的上英雄麼?”
那人被他說得臉上大紅。氣得顫道:你……你……”其餘衆人雖亦反感那漢子言恬不恥,但更厭煩厲之華一個無術少年在此放蕩喧譁。
屠世愒已聽說知厲之華身懷驚人本領,見他戲耍衆人,也就不再勸止。
厲之華見邱得仇始終扣著自己的脈搏不放,心中氣道:“我若運功相抗,不怕你這老兒不鬆手,時機到時,需給你顏色瞧瞧不可。”見邱對那雀斑漢子的阿諛不加理睬,突生一計,低聲笑道:“邱兄和小弟親熱了多時,還沒親熱夠麼?請邱兄放手,容我去戲耍那漢子一番,增些歡**氛。”
邱得仇暗想:“這小子雖不會武功,但鬼點子甚多,去捉弄那個傢伙,自己倒也可瞧看下熱鬧,免得對我指桑罵槐,無法泄怒,若能被那漢子痛打一頓,當是妙極。”想畢,便放下手來。
厲之華抽回手腕,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離身後向邱得仇大聲說道:“多謝邱兄如此親熱,我剛纔說過,大夥均是屠莊主的朋友,我怎可去戲耍他人?別說你放開我手,就是推著我去,在下也不能前去放肆,邱兄如此惡諢作爲,小弟卻不佩服。”
邱得仇聞言,恨怒交織,知已上當,後悔剛纔不該放手,沒料這少年當真狡猾惡毒,脫縛後便立即誣諂挑拔,用心之詭詐,著實令人難以防虞。此人若不早除,日後必生大患。當下怒聲喝罵道:“豎子無賴,純屬放屁!”
厲之華故意用手在鼻端扇了扇,說道:“無賴之徒,放屁果然好臭,不但好臭,簡直是臭不可聞。”
邱得仇立時大怒,騰地站起,身後弟子亦欲奔出去打。陶大水見狀忙勸道:“邱觀主歇怒,我等豈可去和個少年一般見識?大夥均是來拜訪屠莊主的,切莫使主人難堪。”
邱得仇聞聽陶大水言勸,方“哼”地一聲坐下,氣呼呼說道:“邱某人行走江湖數十載,無論黑白兩道,還尚賣邱某的面子,倒從沒不快過,今日若非在屠兄寶莊和這位陶兄勸阻,邱某雖不會低身與這小兒計較,可我無論哪個徒兒前去,也是夠他消受的了!”
衆人均道:“邱觀主何等人物,自是虛懷若谷。少年還不快去致歉賠個不是?”
屠破刀暗道:“這青城賊道忒是蠻橫,若非在我家中,卻要領教領教一番纔是。”屠世愒恐生不美之景,便開言笑道:“大夥既賁鄙莊,無疑是給在下榮耀,衆位英雄歡聚在此,何等快事?切莫爲句玩笑而惹下不快。今日之錯,權由在下擔當,望諸位不怪。此時早已備好酒宴,諸位請入庖歡飲。”
邱得仇心中憤然:“道爺若非有重事纏身,豈容你這小兒活至此刻?哼!不怕你以後能飛出我的手掌。等要事完畢,離開此莊後,瞧道爺我怎生擺佈你這黃口小兒。”不由咬牙切齒,狠狠瞪了瞪厲之華一眼。
厲之華心中暗笑,想道:“本公子時機未到,酒飯過後,再作理論,那雀斑奴也不可讓他自在地離去。等離開此莊時,非截住狠狠教訓這無恥老兒一頓才爲快事。”
衆人離了會英堂,隨著屠家兄弟穿林繞水,來到一座大廳。廳內共設五桌酒席,衆人進得廳內,依次落座。楚楚不會飲酒,屠世愒便將她安於女眷酒桌同席。衆人見他把個少年男子安於屏後的女眷席位,皆感訝異。有的則想屠老大可能見這少年俊美,想招他贅門爲婿。
屠世愒處事周慮,恐把邱得**厲之華安坐一起會發生不快之事,就讓厲之華和屠破刀鄔寬及李金等人同席,自己三個弟兄分別安於別桌,他本人則與邱得仇陶大水和白氏兩兄弟及那滿臉雀斑的漢子等人一席。
酒過三巡,滿廳便吆五喝六,劃拳喊令,厲之華依次與衆人喝了兩杯。羣人見他酒量不大,卻是來者不拒,均想把他灌醉於地,有場熱鬧來看。厲之華早已看穿衆人壞心,喝酒時,左手遮擋衆視,將酒盡倒入掌中,運出一股吸力,酒水自不溢落,然後方收功把酒水拭淨。別人只道這少年雖臉上大紅,卻是能喝,均連連同他共飲。這些人倒是脣到杯乾,吞入肚裡。如此一來,厲之華倒清醒如常,其他人卻被醉得酩酊失態。
屠破刀見厲之華如此酒量,喜得直呼:“酒來!”
邱得仇雖是酒量甚大,卻不敢濫飲,以恐誤事,唯和衆人沾沾脣而已。
酒至中場,邱得仇起身道:“邱某今日能和諸位英雄相遇,實爲幸極,蓋聞屠兄仁德俠義,今日一見,果如此真。另外,在下能在寶莊幸見陶英雄,更是此行非虛。陶可中老英雄英名蓋世,早年曾與在下叔父爲宋廷效戰,抵抗金兵,陶老英雄單刀救七將,一刀定海州,那是歷來遠播的佳話,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在下好生欽服。”
陶大水聽他當衆誇頌自己父親驍勇和赫赫戰績時,大爲榮耀,加之連吃幾杯酒下肚,更感通身舒泰。也忙起身一禮道:“邱觀主過獎了,家父昔年效戰於朝廷,乃屬保家衛國之本,俗雲: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斯乃常理,陳年舊事,微功薄績,何足道哉!邱觀主曾單劍會八煞,肉掌斃四兇,行走江湖,垂名數十載,又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邱得仇見他也讚頌自己昔年的兩件得意傑作,不由得意洋洋。佯謙道:“陶兄僭贊,在下羞恧難當,微末舊事,何足掛齒,若比起陶兄世代的那些戎馬沙場、宏績齊天的震世奇功,小弟這些淺陋道行何以相媲?自是螢火之光欲與日月爭輝!小弟垂慕陶老英雄多年,惟憾庸事縈身,疏以謁訪,心裡歉仄之極。既是家叔的同營將友,亦算邱某的長輩,這杯水酒小弟是借花獻佛,敬祝陶世叔老當益壯,寶刀不老,龜壽延……松鶴延年!”
他本想說“龜壽延年”四字,突覺極爲不妥,便立即捩口說“松鶴延年”。言畢,舉起酒杯向地下徐徐灑了一圈。
陶大水見其對自己的父親如此敬慕有加,心生激動,說道:“家父年紀已邁,也久不走江湖,唯成天在家怡暮蒼年,不知邱兄令叔父如今身板還健朗吧?”
邱得仇喟然道:“唉,說及好愧!家叔卸甲時,小弟已入道門十年之久,當年師父催促小弟急功促法,以便日後接掌門衣鉢,振興青城。先師遂願時,小弟便急奔叔處,沒料此一見竟成永訣。家叔病重時,口常掛及軍中摯友,讓我今後有閒時,代他老人家去拜望昔年的各位將友。聽家叔說與,小弟才知陶老英雄還有綠島的嚴駟敏和青縣的胡爲風等老英雄,與家叔是摯交,聽說還有一位吐蕃國勇士,名叫達捫圖,他們五人時最要好。可憾均至壯士暮年,也難說均象陶世叔那樣根隱桑梓,也許會移遷別地仙棲,小弟怎可一一謁訪到,以達先叔之遺願?唉,十年前之多,小弟突聞噩耗,胡老英雄已離人世,更讓人心驚得是嚴老英雄卒後不久,全家被海盜強賊殘殺,聽說全家五六十口,竟無一倖免於難。如此慘絕人寰的血腥屠戮,使人悲驚駭聞。唉!此等兇賊惡獸若得一擒,飲血衣皮、剖心炸髓,亦不解恨!”說完,硬擠了幾顆眼淚。
接著又道:“嚴世叔不幸絕嗣,蒼天也不睜眼,嚴家若能留下個殘根半葉,我這做世交之後的也能盡些心意,照管一下,日後也能爲他復報血海深仇,可老天卻讓小弟徒然用心,唉……”一聲長嘆,端起酒杯,又在地上灑了一圈。抹了把淚又道:“烈士忠臣齎志而沒,逝者已矣,今復提及,尤增怫悝,傷懷慕廙化以杯中之酒。來,屠兄陶兄,邱某敬二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