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暝雪山天池峰上, 雲(yún)雪浩渺,蒼天暖日。
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邊鋪滿了純白的雪,高大挺拔的青松聳入雲(yún)端, 冬日暖陽透過稀落的樹枝落下斑駁的影。
清風帶起一陣簌簌, 雀鳥清脆的鳴叫從深林裡依稀傳來。
遠遠的, 小路上輕踏腳步聲, 積雪踩碎的聲音, 一點一點。
兩個人影緩緩而來。
兩個男人,雙鬢皆有微白,面容卻依舊豐神俊朗, 倒似看不出年紀。其中一人披著玄黑的狐裘披風,黑眸微合, 左手握著身邊男人的右手, 似乎想起了什麼, 嘴角一翹,睜眼道:“墨塵, 倘若當年我沒有復(fù)明,你要怎麼辦?”
身邊的男人頓了一頓,側(cè)過臉微微笑了,擡起被握住的手道:“那隻好一輩子當你柺杖和眼睛了。”
七月少淵緊緊蜷了手心,樹枝上的落雪零星的飄到涵墨塵銀灰的長袍上, 幾乎錯以爲和雪融到一塊去。他用另一隻手拂去雪籽, 兩人相視而笑, 把臂而行。
通往山頂?shù)男〉廓M窄非常, 兩人貼得很近, 一口一口呼出的氣息交融著不分彼此。
體力到底已不再似盛年,兩人爬了許久, 都有些喘,相視無語,只好停下歇歇。
身後有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詫異的回頭,卻見兩個少年嬉笑著追趕,卻不料偏偏撞上他們,少年一下子頓住,身後的那個差點沒撞到他身上。
少年立即收起驚慌,對兩人作揖道:“晚輩見過師叔祖,見過七月堡主。”
“....師叔祖...”身後那個男孩年紀小一點,見師兄如此恭敬,只好暗地裡吐了吐舌頭,他小心翼翼擡起頭來瞧,約莫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武林曾經(jīng)的風雲(yún)人物,一下驚豔地呆了一呆。
一個白衣飄飄,道骨仙風;一個溫文爾雅,沉穩(wěn)雍容。
這樣的年紀依然風華不減,盛年時候,會是何等意氣?
涵墨塵板起一本正經(jīng)臉,道:“跑慢些,別讓師弟摔著了。”
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責罵的少年怔了怔,莫名中更多的喜出望外,連連答應(yīng),忙帶著師弟走遠了。
七月少淵咂舌,笑道:“裝的還真像...”
涵墨塵破功,微微笑出來,道:“要不然怎麼唬得了小輩呢?”
他接著又道:“我總算明白了當年師父爲何老爲難我們。”
“怎麼?”
“....因爲欺負小輩的確相當有趣啊,呵呵。”
“..........”
又走了片刻,終於到了山頂。
一片空地開闊出來,滿目的銀白。遠處煙波飄渺,蒼山負雪,綿綿延延時明時滅的白,連接著高遠廣闊的蒼穹,俯視下去,雲(yún)霧繚繞,青山漫滅。
這時已是傍晚,斜陽草樹,晚霞輕擁白雪,夕陽從雲(yún)峰間透出光芒來,日暮山河遠。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七月少淵輕輕念著,涵墨塵心中微動。
“經(jīng)歷過朝陽中天,就是黃昏也不會遺憾了,何況,還有我在你身邊...”
七月少淵望著他的眼睛,幽深,璀璨。
涵墨塵睫毛微微扇動,恍惚間覺得,這一眼,彷彿看了一輩子,他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光陰淙淙流淌而過,他不用去抓,已然永恆。
等他回過神,原來已過一生。
“墨塵,醒醒,起牀了。”
素雅的帳子被撩起來,繡著大朵綻放的梔子花。冬日旭陽透進窗子,空氣都是溫暖的。
涵墨塵揉揉眉心,一睜眼,印入一張熟悉的臉孔,黑眸青絲,俊雅年輕。
七月少淵好容易找著了昨夜不知被扔到哪個旮旯的衣衫來,有些討好的拿來替他更衣。
腰下一陣痠痛,涵墨塵總算清醒了幾分,想起起昨晚的瘋狂,不由老臉微紅。長眉一挑,翻過身去繼續(xù)睡,無視之。
七月少淵終於明白爲何流雲(yún)那傢伙幹嘛老愛摸鼻子了,因爲最先碰到灰的總是鼻子...
“墨塵....”
“放著罷,我自己會換...”涵墨塵半張臉埋在被子裡,哼哼著,帶著鼻音。
某人無奈,捻捻被子,出門去了。
聽到腳步聲漸遠,涵墨塵從被子裡探出頭來,望向紙窗,目光平和淡然帶笑。
剛纔,原來是個夢......
賴牀終究不是他的習(xí)慣,又呆了片刻,還是著衣起牀。
此時已是冬末春初,春暖花開,院子裡翠竹挺拔如初,碎石小路一直延伸到劍舞坪。
七月少淵正在教少騰練劍。
“刷刷刷——”
劍光如雪花點點,亂舞飛絮,細長的竹葉卷雪千堆,碧濤漫漫。
翩若驚鴻,影如游龍。
和著雄渾內(nèi)力的勁風喝喝刮面,涵墨塵定睛瞧著,漸漸認真。
七月少淵舞劍正酣,倏忽一點鋒芒側(cè)身二來,反手一轉(zhuǎn),劍身反敲,對方聰明的避了開去,又從另一面襲來。
一根碧竹在涵墨塵手中,抖得筆直。
“看這招你可躲得開?”七月少淵來了興致,將劍拋給少騰,也隨手摺了一根。
劍勢隨風而轉(zhuǎn),揮灑自如,兩人一招一式,配合的天衣無縫。
七月少騰看得傻了眼,直呼過癮。
突然,竹林裡衝出一個人影!
“啊——”
那人想是跑得太急了些,沒料到這裡的比鬥,“啪”的摔在地上,滾了一圈。
兩人齊齊撤招,一下子驚道:“小君?!”
葉君很沒形象的從地上爬起來,一見涵墨塵,兩眼立即開始做水腫狀,撲過去,開始灑水。
“嗚嗚嗚.....二師兄....我好想你....”
“....怎麼想到過來?”久違這個稱呼,涵墨塵依舊覺得感慨。
七月少淵杵在旁邊一臉黑線,慢騰騰走過去道:“你上個月纔來過好不好...”
七月少騰那次不在,現(xiàn)在頭一回見到葉君,突然覺得很神奇,一直佔有慾超強的大哥居然會容許這個男的一直抱著涵大哥不放?
葉君立即反駁道:“這次是師父叫我來接二師兄回去的。”說完,拿鼻孔對著他,表情轉(zhuǎn)爲得意。
“什麼?!”
看著七月少淵可以說猙獰的表情,葉君縮了縮脖子,立即改口小小聲道:“師父...下個月是他六十大壽,希望大師兄和二師兄都能回去啦。”
涵墨塵也覺得驚訝萬分,師尊壽辰他自不會忘,但是卻也沒想到師父竟會派小君下山來邀,那豈非代表...
“師父他老人家...可是原諒我了?”
葉君大力的點點頭,他指指七月少淵道:“師父聽說了你們的事,直嘆說那傢伙到底不是有心名利之人,但那時候以爲你們不會再原諒他,就一直壓著不提。我知道,其他師兄弟也都知道,師父很想你的...”
“師父早就原諒你們了,只是拉不下臉面而已。”
一男一女緩步而來,秦舒桓扶著身懷六甲的舞懷袖,眉宇間神采飛揚,張揚依舊。
“大師兄...”涵墨塵長長舒一口氣,眼中藏不住的激動。
七月少淵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罷,我就當....就當陪你會趟孃家...”
“.............”
“.............”
“.............”
重踏上闊別多年的天池雪峰,雪景依舊在,只是人事非,一瞬間,恍如隔世。
七月少淵身披玄黑長袍,拾級而上,涵墨塵白衣飄飄,一如夢中。
夕陽斜照,日暮西山。
他們進了山門,見到重樺老道,老人已是雙鬢斑白,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平和。
看到鍾愛的徒兒,百感交集,只餘一聲長嘆,罷了,罷了。
那時酒酣飯足,傍晚時分,兩人相攜上峰頂看日落。
看滿山銀白,白淨靜心。
一如夢中,已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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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若~~~生日賀文到~~~(雖然米完,雖然遲了點....表敲==)
最近在狂聽《最浪漫的事》....囧~懷舊啊~~如此誕生了此篇....
小鑽~下個週末來查收番外吧~好久米寫沐沐了~看到小芷的文....手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