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夜色清冷,黑幕中高懸的月亮缺了小半,卻依舊光華明亮。薄雲淡去,露出一兩點稀星。
漆黑的夜裡,有兩雙幽幽的黑眸,放著異樣而深邃的光芒。
與之相對,另一邊也有一雙黑眼睛,滴溜溜地轉,透著絲絲警戒和敵意。
忽而一絲微風拂過,空氣中瀰漫著難以察覺的肅殺。
那雙黑眼睛的主人按捺不住,突然發出一聲怒吼,似乎警示著什麼——
“咯咯嗒!咯咯嗒!咯咯咯咯,嗒嗒嗒!——”
它是一隻山雞。
公子七微笑著望著沐子瑄,道:“沐兄,你是要騎著這隻雞到劍池?”
沐子瑄也回以微笑,道:“七兄不必擔心,適才在下路過一條小溪,待會兒在下一定弄只烏龜來送七兄去。”
“........烏龜就不必了,多謝沐兄好意,在下心領了。”
“呵呵,不必客氣。”
又是一聲“咯咯嗒”的叫聲,原來那隻山雞瞅準機會撒開丫子就跑了。
“沐兄,快追,你的坐騎跑了!”
“...........”
總算結束了毫無油煙的對話,兩人終於開始狼狽爲奸,哦不,並肩作戰,爲人生的終極目標——食物而奮鬥。
片刻過後,那隻被拔光了毛的裸體山雞正綁在樹枝上作垂死掙扎。
“七兄,你這是幹什麼?”沐子瑄見公子七先在自己身上摸來找去,又欲跑來摸他,急忙退一步道。
“火摺子。”
“生火?你早說嘛。”沐子瑄撿起兩根幹木,疊在一起,指尖使力,看似輕巧的一擦,“噝——”一聲焰黃的火苗立即竄了起來。
隨後,架起烤架就準備燒那隻可憐的“坐騎”。
“等等,內臟還未取出來。”
內臟.......
瞧了瞧那隻半死不死的山雞,從未乾過這種髒事的沐大少不由陷入天人交戰....
忽然手上的雞不見了,讓他差點以爲自己眼花了。
擡首卻見公子七十分麻俐地在雞頸近頭處割斷了喉管,放血,割孔,取髒,斬腳.....
沐子瑄擡了擡眉,瞇著眼睛望著他道:“沒想到公子大少爺還會幹這個?”
公子七手中不停,揹著他的雙目,眸光微閃。終於忍不住問了麼?
他卻回過頭來,萬分真誠的笑道:“要不沐兄也來試試?挺好玩的。”
沐子瑄連忙退避三舍,搖首道:“君子遠庖廚,七兄自己玩就好了.....”
一切準備妥當,公子七將山雞架在火上烤。隨後尋了些軟草鋪在篝火上風處的一塊大石旁邊,懶懶地靠上去道:“夜裡山路不好走,就在這兒將就一晚罷....對了,雞烤好了叫我。”
沐子瑄推了推他,道:“喂,那我睡哪兒啊?”
公子七側了側身,眼皮也懶得掀,低聲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眼眸微動,沐子瑄捱過去道:“七兄,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方便問否?”
公子七倦怠的嗯了一聲。
“七兄...上劍池不知所爲何事?”
公子七微微睜開眼,反問道:“沐兄又去做什麼?”
“劍池盛會自然是比武論劍。”
“哦?沐兄的兵器不是扇子麼?”
沐子瑄微笑道:“七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劍乃兵器之宗,是以‘論劍’只是一個概指,並非僅限於劍....不過,若論劍術,在下不才,略懂皮毛罷了。”
“劍....上次在客棧,有人說那個...穹淵劍在天池峰,依沐兄看,他們這次真的會來麼?”公子七似被勾起了興致,睜開眼睛問道。
沐子瑄忽而望了他一眼,嘴角一勾,銀亮的月光彷彿醉在那兩點酒渦之中。
“無論穹淵劍是否在那,他們都會派人來。”
“這是爲何?”
“若當真在,自然要探聽探聽各大門派的虛實,若發生衝突,也好知己知彼。”
“.....若不在呢?”
“不在......那麼爲了查出這謠言的緣由就更應該來了。”
“那劍.....不是他族之物麼?”
沐子瑄輕輕笑出聲:“呵呵,如果族人無能力保護自己之物,自然應該能者居之。”
“...........”公子七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忽道,“那麼沐兄呢?也想‘能者居之’?”
沐子瑄一愣,隨即直言道:“想自然是想,不過,在下更不想讓自己變成衆矢之首,說不定上一刻才碰到劍,下一刻就連命都沒有了。”
公子七“哦”了一聲,翻個身,又閉目養神起來。
“唉唉,好像是我在問你罷,怎麼變成我在答了?”
“.........”公子七沒有回話。
久到沐子瑄幾乎以爲他睡過去了,才又聽到他低低沉沉的聲音。
“我是爲了找個人,或許...不只是一個人。”
“哦?什麼人?說不定在下可以幫上忙。”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怎麼找?”
“........”回答他的是公子七綿長而平穩的呼吸聲,和夜風拂過樹梢的婆娑聲。
沐子瑄凝望著他閉著的雙眼,彷彿隔著眼皮與他對視。良久,輕輕一嘆:“公子七...你究竟是...”後面的話語隱於風中,細不可聞。
大石的背光處,公子七的閉上的雙目,睫毛微微一顫。
沐子瑄百無聊賴地轉著那綁著山雞的樹枝。
涼夜如水,也是極靜的,靜的只聽得見微弱的風聲和篝火燃烈的聲音。世界也似乎沉寂起來。夜忽然變得很長,長的讓他分外無聊起來。
公子七睡得很安穩,朦朧間,他似乎做了一個夢,夢到一位非常溫柔的美女。他素來喜歡美人,尤其是柔美溫順的美人,何況對方還有一雙玉指纖纖的素手,輕柔地撫摸在他身上。
不知不覺,玉手越摸越急,漸漸變成了拉扯,手骨忽然變粗變硬,甚至粗暴地扯起他的衣襟來....
公子七驀然張開雙眼,眼前是一張放的極大的臉,哪裡有什麼美女?只有一個沐子瑄。而他正抓著自己被扯得不成樣子的衣領。
“你幹什麼?”公子七想扯回衣襟,無奈對方抓的死緊。
“我有件事一定要告訴你。”沐子瑄半瞇著雙眼,眼角的淺痣蕩在眼前,格外的惑人。
“........何事?”公子七稍稍揚起頭,心跳忽然隨著這詭異的曖昧露跳了一拍。
“我們.....”他又湊近了幾分,熱氣掃在公子七鼻尖上,“......烤雞烤焦了......”
...............
...............
...............
看到公子七瞬間呆愣的樣子,沐子瑄忍不住大笑出聲,好像終於出了一口惡氣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兩人繼續趕路。又走了十來天,終於到了劍池附近。
才下過一場早春細雨,遙望去,青山似乎輕攏著一層濛濛水霧,芳草拾翠。
暮風清,晚霞明,煙斂雲收,雲中出岫青無數,斜陽向晚夕日晴。
山腳下,原來的小茶棚已建成了間不小的客店,現在正是生意紅火的時候。人來人往,大多都是青年俠俊,盡是生面孔,誰也不認得誰,小有些名氣的,更是心高氣傲的很,而真正有實力之人往往都不張揚。
客店靠窗之處一張方桌旁坐了三個人。左邊是個身著青衫的盛年男子,側臉俊朗而棱角分明,正笑望著對面的一個俊氣青年,坐在青年身旁的是個美貌清秀的碧裙少婦,她雙鬢各插著兩隻翡翠玉簪。
“大哥,”青年擱下碗筷道,“....那人怎麼不見他來,竟然讓你一個人來不成?”
男子望著自家二弟微微一笑,道:“興許有事耽擱了罷。不是有小離你和弟妹在麼,怎麼叫‘一個人’呢?”
那少婦掩袖嗤笑道:“我看你是巴不得他不來,好和大哥親近親近罷。”
青年一聽,窘迫而又可憐巴巴回頭道:“老婆~”
“別叫別叫,少噁心人了。”
青衫男子看著他們夫婦二人柔情蜜意,心底不由嘆了口氣。
不經意間,餘光瞥見不遠處隔著幾桌的一抹墨黑身影,忽覺分外眼熟,片刻之後,心下已是瞭然。咦,他身邊之人不是.....
小小的客店內坐滿了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熱議的話題仍然是論武、天池峰、穹淵劍、雲曦閣、無雙堡...
公子七坐在一旁喝茶,沐子瑄搖著竹扇,低聲向他介紹著亭內隱藏的高人:
“.....看到那邊那個手持青龍劍的男人沒有?他是青龍門的少門主,雷青傲,他身邊那個拿著紅蓮棍的叫司空霽,是北方頗有名氣的青年俠士。靠著門邊的是凌鷲派的....”
“那天那個土護法似乎不在...”
“嗯,只有五行護法來了,掌派似乎沒來.....中間那桌是洛城第二大派祁門的兩位門主,逝辰、逝離,那女子是二門主夫人,也是海嶽派掌派之女。”
公子七餘光瞥見那邊的視線,微微側過臉點點頭。
他忽道:“怎麼別的門派都是三五成羣,清葉派怎麼就沐兄一個形單影隻?”
“哦.....在下和其他同門約在劍池山上見。對了,進入劍池的比試內場是需要英雄帖的,七兄有麼?”
“......這個...”他倒忘了...懷袖那丫頭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也摸走了....真是....
“看來是沒有了,無妨。”沐子瑄輕笑起來,“在下可帶七兄進去。”
“.....那真是多謝了。”
“不必多謝,這也要算在那五百兩之內。”
“........沐兄真是客氣。”
“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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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星期開始上學了.....更新也開始變龜速........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