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懷袖杏眼一瞪,道:“誰要你管!”水靈靈的大眼睛在涵墨塵身上溜了一圈又一圈。
涵墨塵清咳一聲道:“這位姑娘是...”
阿七...她這樣叫他...他們...大概是青梅竹馬吧...
“我是舞懷袖,公子就是天池峰的涵墨塵,是也不是?我聽閣主提過你...叫我懷袖就好了,涵大哥。”舞懷袖笑得乖巧極了,絲毫不見適才大小姐的刁蠻樣子。
涵大哥.....
七月少淵心中警鈴大作,這丫頭最喜歡墨塵這種成熟穩重儒雅溫和的男人,莫不是...又看上一個?
他笑道:“懷袖是煦陽舞家的二小姐,她的大哥舞懷峰已經是舞家家主了。這丫頭從小被寵壞了,別介意。”
舞懷袖瞥他一眼,又向涵墨塵笑道:“晚宴開始了,閣主讓我來叫你們,走罷。”
夕陽漸漸沉了,華燈初上,風和柳細。
三人並排走在路上,涵墨塵輕輕嘖了一聲道:“雲曦閣的美景實在令人目不暇接。”
舞懷袖拉著涵墨塵的袖子興沖沖道:“我帶涵大哥遊閣怎樣?雲曦閣我很熟的。”
涵墨塵頭皮有些發麻,想拉回袖子,可惜對方拽的死緊,只得道:“今日天色已暗...”
“那明天。”
涵墨塵無可奈何道:“改日罷...我明日有事。”
七月少淵臉色有些黑了,心想這丫頭下手還真快...
“聽說流霄大哥明日會回來,你不是念著他麼?”
少女臉色一紅,道:“誰念著了?反正他有閣主陪著,我陪著涵大哥就好了。”
涵墨塵默然,道:“這個...舞姑娘...”
“叫我懷袖。”
“.....懷袖姑娘,涵某自個兒有腳,你不必扯著我走...”
“.......”舞懷袖只好依依不捨地放開他早已被扯地皺巴巴的袖子。加快速度走向正堂——東暖閣。
三人甫一走進,本在喝酒的秦舒桓忽然震驚地盯著她,三兩步衝過來,道:“是你?!”
舞懷袖心中暗暗叫糟,當日還以爲他是個愣頭青,想耍他一耍,沒想到這傢伙精成這樣...
她直往七月少淵身後躲,仍嘴硬道:“什麼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七月少淵立即明白了,看來懷袖果然就是當日摸了秦舒桓錢袋的那個...
“別裝蒜!錢袋呢?”想矇混過關?沒門!
七月少淵笑道:“秦兄,這只是個玩笑,別當真,改日我請你一罈陳年女兒紅,就當爲懷袖賠禮好了。”
秦舒桓挑眉望望他,又望望舞懷袖,稍斂了怒容,道:“那就多謝美意了,不過...如果這位懷袖姑娘是七月兄的心上人的話,我還是勸你多考慮考慮的好...”
舞懷袖瞪著他道:“喂!你什麼意思啊!本姑娘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人品麼...哼哼...”
“你!”
“好了,懷袖。”
“好了,大師兄。”
七月少淵和涵墨塵幾乎同時出聲道。
御流雲饒有興味地望向這邊,道:“幾位用過晚膳再敘舊不遲。”
簡單的寒暄之後,也不再拘謹了,一頓飯倒也吃的隨意輕鬆。
側頸忽然有些酒意薰出來,七月少淵輕撫著脖子,回首笑道:“懷袖別鬧...沐兄?”
沐子瑄正捱在一邊,手舉一杯酒,瞇著眼睛盯著他:“七兄纔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叫我少淵就好了,子瑄。”七月少淵淡淡一笑,低聲道,“就算不確定,你多少會猜到我的身份罷。知道七月氏玉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沐大掌派不會單單因爲我的幾句口舌之利就無條件幫我這樣多罷?”
沐子瑄微微驚愕,沉默片刻,忽然笑道:“真是不能小看你這雙眼睛,我確實有這猜測...但也是到今日才確定...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他又湊近了一點,“我竟然完全看不出來,你怎麼隱藏自己的武功的?”
“呵呵。”七月少淵微微笑著,反問道,“你覺得我師父的功力如何?”
“嗯?御閣主?”沐子瑄望了一眼正跟秦舒桓喝酒喝得歡的御流雲,想了想,搖首隻道了四個字,“深不可測。”
“那就是了,我們練的凌劍玉訣上的內功,讓人外表完全看不出來武功深淺。”七月少淵見他一臉躊躇,欲言又止的樣子,笑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沐子瑄瞄一眼正粘著涵墨塵的舞懷袖道,“那位舞姑娘...同你究竟是何關係?”夫妻?不可能。情人?又不像。朋友?太曖昧...
七月少淵一愣,高深莫測地盯著他,沐子瑄被盯的不自在地別開臉。
半晌,他嘴角一勾,道:“情同兄妹的關係,不過,我勸你還是放棄罷...”
“什麼?”沐子瑄一驚,莫不是被他看出來什麼...
“懷袖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所以你還是放棄罷。”
“.........”沐子瑄抽了抽嘴角道,“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那就好。”
旁邊一桌,本坐著涵墨塵,舞懷袖卻硬要捱過來,一張小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個青青的叫什麼菜?我怎麼沒見過?”
涵墨塵道:“嗯...萵苣。”
“哇!涵大哥好厲害,連這個都知道!”
“.........”涵墨塵默。
“那這個呢?”
涵墨塵幾乎把所有的菜都點了一遍,舞懷袖還在絞盡腦汁想新的話題。
他趁機道:“先吃罷,菜都要涼了。”
舞懷袖雙眼一亮道:“好,我餵你吃。”
七月少淵差點把杯酒駭掉了。
涵墨塵驚道:“不用不用,我自會吃。”
“別害羞嘛,來,阿——”
默..............
“喂!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你到底在幹什麼啊?!”葉君終於出離憤怒,咆哮道。
“幹什麼?”舞懷袖偏過臉,想了想,一臉純真道,“你沒看到麼,性騷擾啊。”
..............................
..............................
衆人傻掉。
七月少淵到底沒忍住,噴了。他好笑的睨著她,姑娘家家的,臉皮怎麼這麼厚?知不知道什麼叫無恥啊?
舞懷袖瞪回去,還不是跟你學的?論無恥,有誰比的過你啊?
“好了,懷袖,”御流雲忍笑道,“坐回去,別打擾涵公子用膳。”
“哦....”
七月少淵悄悄捱過去,低笑道:“看來懷袖很喜歡墨塵你呢。”
“......”涵墨塵苦笑道,“我說七月大公子,你饒了我罷,修道禁近女色,你就莫再取笑了。”
七月少淵眼光微閃,笑道:“禁近女色?那男色呢?不禁麼?”
“.....”涵墨塵忽然別開臉,道,“男色也一樣!”
筵席散時,月華初升。衆人各自回房歇息。七月少淵慢慢走回『月淵閣』。還沒進門,卻見林間一襲青影徘徊晃盪。
七月少淵半瞇起黑眸細望去,微微一愣,咦道:“子瑄?”
沐子瑄一頓,這纔回過身。
“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抽出竹扇掩面打著哈哈道:“我見今晚月色尚好,走著走著不知怎地就到這裡了...哈哈。”
這傢伙...該不會是迷路了吧...七月少淵淡淡笑道:“夜深了,若子瑄賞月賞完了,我便叫人送你回房休息罷。”他回首揚聲喚了聲,“璟非。”
“少主。”屋後突然悄無聲息地閃出一人來,黑衣勁裝。
“送沐公子回房。”
“...是。”璟非望一眼沐子瑄,應聲卻不動。
“不必,不必。”沐子瑄忽然道,“我待會自會回去。”
七月少淵心中暗異,只好道:“那我送你回去好了,不必多說,走罷。”
沐子瑄客氣一下,終於沒有拒絕。
淺月灑照,夜中有夏花悄然綻放。兩人走後不久,一抹淺紅的俏影風風火火地跑進『月淵閣』。
四周靜悄悄的,似乎守衛都已撤下了。偶有夏蟲低吟淺唱,毫不掩飾的腳步聲也格外清晰。
“誰!”璟非清喝一聲,疾速從屋裡躍出,卻見眼前的明豔少女正是舞家大小姐,只得生生住了攻擊之勢,“舞姑娘...”
她睜大眼睛朝裡張望:“璟非,阿七呢?我找他!”
璟非道:“少主送沐掌派回去,尚未回來....”
“看來子瑄這個清葉掌派還挺有名的,連璟非也認識。”低沉的嗓音自竹林後淡淡飄來,七月少淵負袖悠悠踱進來,清幽的月色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
璟非一愣,道:“屬下不曾認識他。”
“哦?”七月少淵眼波一轉,笑道,“今日不就認識了?”
“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舞懷袖一甩長髮,拖著七月少淵進了屋。
璟非目送那人的背影漸遠,轉身沉默的隱入暗處。
“說吧,又有什麼事?”七月少淵坐在妃梓木榻椅上,左手撐著側臉,微笑著看著這個視如親妹的青梅竹馬。 少女絞著指頭,半天才道:“後天就是情燈節了...我剛纔問了涵大哥,他說明日事一辦完,你們就要立即趕回天池峰,說是有什麼急事...你們多留兩天不行麼?”
七月少淵笑道:“咦...這春天不是已經過了麼...”
“喂!”舞懷袖漲紅了臉,瞪著他,忽然又別開。
情燈節,是玄國一年一度的情人盛典,大街上各處懸掛彩燈,內附燈迷,猜對者便可得此彩燈,手持一模一樣彩燈之人,便是有緣人,姻緣會受到上天的眷顧。無數秀女貴胄在此夜登高吟賦,賞燈作畫,更有以燈爲信,相悅而定情者無數。
“好吧,我們過了節再走,行了吧?”七月少淵伸手敲敲她的頭,笑道。
舞懷袖伸手擋開,怒道:“別老把人家當小孩行不行?”
“你是‘小女生’嘛。”他微微一笑,轉身走進內室。
舞懷袖緊抿著脣,柳眉輕鎖情思,心中默默道,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少淵...
翌日一早,涵墨塵便去找御流雲相談,不到半個時辰便出來了,卻見七月少淵正等在迴廊處。
“事情問的如何?”
涵墨塵蹙眉道:“御閣主也說怕是有人故意嫁禍天池峰,只是目的不得而知,而且...已經有些門派按捺不住,相互勾結準備逼上天池峰了...”
“哦?”七月少淵望著他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事不宜遲,立即回峰。”
“不能多留幾天麼?”果然被懷袖說中了...
涵墨塵憂疑道:“距上次在劍池至今已經兩月有餘,我恐怕你的毒...”
七月少淵微微一怔,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
涵墨塵清咳一聲道:“多拖一日終歸不好...”
“無礙。”那人笑道,“明日玄耀城內有情燈節,懷袖那丫頭愛熱鬧,我不想拂她的意,多留一日也無妨。”他爲了顧舞懷袖的面子,不說少女懷思之意,聽在涵墨塵耳中,卻又是另一個意思了。
涵墨塵垂下眼眸,微微頷首。
趁著涵墨塵決定多留一天,秦舒桓藉口先回天池峰,不知道野到哪裡去了。不過倒不必擔心他會坐視師門出事不理,這個大師兄在關鍵時刻還是可靠的。
沐大掌派卻也說不能在玄耀逗留太久,亦要回塑山了。是以情燈節那晚,就只有他們四人一同賞燈去了。
黃昏時分,正是彩燈燃亮時。玄耀大街之上,人流如雲。九色霓彩燈,熒光搖曳,燈檐八角翼然,皆系耀紅流蘇絲絛,隨風起舞。高懸的彩燈,只只調工精細,美輪美奐,潔白的燈壁上皆用彩顏繪以不同的圖案,雖然古人畫技有限,但還稱得上是上等的“抽象作”。
“咱們各自去賞燈,看到喜歡的,猜對了燈迷就可以拿到,”舞懷袖興致昂揚道,“一個時辰後在這裡見。”
葉君從未見過如此熱鬧之景,加上難得跟心儀的二師兄出來遊玩一番,自然滿心歡喜,連忙稱好。
剩下兩人自然沒有異議。七月少淵雖然不信這個,不過玩玩又有何妨?
四人分朝四個方向而去。
晚霞殘留著一點,蕩在天際,夕陽沒了半邊。
涵墨塵信步走在人羣之中,耳邊時時傳來小販吆喝之聲,女孩言笑之聲,情人呢喃之聲,實在好不熱鬧。
只是忽然,莫名地,覺得熱鬧也是別人的。
只是忽然,莫名地,心底騰起一絲孤單的感覺。
大街兩邊,用紅線撐起的吊燈,閃閃爍爍。三五成羣的男男女女圍在一邊說說笑笑。聽人猜了幾個燈謎,賞了些字畫,涵墨塵只覺頗爲無趣,笑嘆著走開了。
驀然想起那夜在夜雨汀,那陰森的樓道里,也掛著字畫,也懸著昏燈。自己擔心慌張的時候,那人卻在那裡悠閒地賞畫。
真是.....這個便應該叫“妖孽”麼...
涵墨塵不由莞爾,又輕輕嘆口氣,有少淵在身邊的時候,從來不會覺得無趣...
他忽然嚇一跳,這麼多年他幾乎都是一個人,怎麼獨個兒才一刻鐘就不習慣了呢?
正胡思亂想著,不遠處一盞素彩的宮燈引起了涵墨塵的注意。六角翼然飛翹,雪白的燈紙上繪著一叢素竹,挺拔的枝幹,翩然的墨綠,疏影橫斜,一輪銀月掛在竹梢,彷彿將光華灑在竹葉之上,高貴風節。燈下長長的玄青色流蘇絲絛垂下,淡雅而又華麗。
倏忽憶起第二次見七月少淵的時候,那晚他被人追殺,卻在月下賞竹的樣子...
涵墨塵伸手取下燈謎來一看:“九九歸一,四字成語一...”
“這位公子想猜燈謎?”一素妝侍女紅著臉問道。
“正是。”涵墨塵微微一笑,想了想道,“百年好合,是也不是?”
“嗯,是...是的...”女子更是笑顏若花,連忙將燈遞給他,“祝公子早日找到與之百年好合之人。”
“...多謝。”涵墨塵一愣,淡笑離去。
夕陽一點一點沉下去,街上人流更是多了起來。身側突有人一撞。涵墨塵微微一轉,穩住了手中彩燈。
回頭卻見一年少孩童跌倒在地,手中的燈燒了起來,不由“哇”的哭了出來。
“嗚嗚嗚,都是你,你賠我!”
涵墨塵道,“是我不好,我再買一隻送你,如何?”周圍應該也有賣燈的,不然再猜一次燈謎也行...
“不好!”男孩看一眼他手中的燈,哭道,“我要你的!”
“.....我的?”涵墨塵望著那盞月竹彩燈,若是在平日,或是別的什麼,他一早送了,只是...心裡有些捨不得...
捨不得的豈是這盞燈?
男孩哭得聲音大了,周圍頻頻有人側目。
涵墨塵只得將燈遞過去,無奈道:“好了,好了,給你便是了。”
男孩破涕爲笑,晃著彩燈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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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讓定情快些到來吧!!
知道懷袖喜歡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