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死氣沉沉, 寂靜一片。
剛纔熱鬧繁盛的司徒府,不到半日竟已變成一座死城!
屍橫遍野,血跡模糊, 殷紅的顏色, 還溫熱著, 粘稠著, 流淌著....
鮮花染上血色, 綠樹陰沉幽碧。
七月少淵一路翻找過去,每每翻過一具屍體,他都神經緊繃著, 生怕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前一世見過太多生命在眼前消失,但不代表他就是麻木的, 即使現在依然感覺沉痛。
一張張陌生而又充滿恐懼的臉晃過眼前, 沒有涵墨塵的...
他暗暗舒一口氣, 卻又更加焦慮。
很快轉進屋子。房裡狼藉凌亂,簡直像被洗劫過一樣。
青年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懷中似乎抱著一人。
寶藍色衫子沾滿了血,那樣愛看乾淨的人卻看也不看一眼。
七月少淵心中一跳,飛掠而去,司徒謙君懷中血肉模糊的人,正是司徒振。
旁邊, 緊緊相挨著的, 是司徒夫人, 倒在桌腳邊的則是老祖宗, 額角上裂開了口, 血已然凝固了,怕是自己撞上桌腳尋死的。
手無寸鐵的人, 雖然往往是災難最大的犧牲品,但是,卻不一定是弱者。
七月少淵微微啓口,卻無法說什麼話來安慰他。因爲他無法否認有那麼一刻,心中長長舒的心和僥倖的喜悅——幸好死的人不是墨塵...
他知道這樣想太過自私,但是,對不相干的人亦懷有同等悲憫,世間誰能做到?
司徒謙君緊緊抱著他的父親,帶血的手顫抖著撫著蒼老的臉龐,他的眼睛睜大突出,充滿了恐懼和驚愕的神色。
司徒謙君血紅著雙眼,咬著嘴脣,既沒有哭喊,也沒有瘋狂。
他呆呆而沉默著,緩緩覆上父親的眼睛,想要幫他閉起來,卻沒有想到,眼皮已經僵硬了。
死不瞑目麼....
司徒謙君突然低下頭來,怔怔道:“爹...孩兒又晚歸了,您打我罷...起來打我啊!求...求您...起來啊...爹...娘...”
七月少淵沉默看著他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不見流出來。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良久才道:“司徒公子,節哀...”
司徒謙君驀然一震,猛地推開他,吼道:“混蛋!都是因爲你!假好心做什麼?!”
“............”
“你一來,爹就變得很奇怪...這場禍事,你敢說跟你沒有干係麼?!啊?!”
司徒謙君一下找到發泄對象,全力推打他,一腔悲憤怒火全數潑出來:“我司徒家,一百三十多條性命...說不定...說不定爹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說夠了沒有!”七月少淵皺起長眉,一手推開他,一字一頓凌厲道,“我七月少淵自認不是君子,卻更不是小人,此事絕非我所爲!你自己用腦子想想!”
司徒謙君跌坐在地上,一字不發。
剛剛說的也不過是一種發泄,一種氣話,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是七月少淵,剛纔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的不就是他?
但是,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總是需要一種寄託的,仇恨和報復不失爲一種寄託...
“....那會是誰...”司徒謙君眼神一凜,兩膝重重跪在親人面前,沉聲道,“我司徒謙君在此立誓,有生之年,誓要報仇!!否則....讓我孤老一生,不得好死!”
七月少淵默然搖頭,淡淡嘆息。
司徒謙君開始到處撕扯乾淨的紗簾,可是四處都是血,哪裡還有沒被玷污的呢?
“別再找了。”七月少淵脫下自己的外衫蓋在逝者的身上,玄色終於蓋住了那雙怒睜得眼。他慢慢道:“你想報仇?”
“當然!”
“找誰報?如何報?你想過沒有?”
“................”司徒謙君一愣,是啊,談何容易...
他驀然拉住七月少淵的袖子,道:“你有辦法,是不是?!幫我!什麼報酬都可以!”
“.....”七月少淵看著他,只是搖頭。
“幫我!”司徒謙君一瞬間的絕望,忽然雙膝一軟跪了下去——他知道,除了七月少淵,他已無人可求!
七月少淵一挑眉,擡腿一勾,將人拉起來:“想跪我?我還沒答應呢...”
“你到底要怎樣?!”他的眼睛已失去了往日的靈動,只剩下一潭死水,泛起焦急而絕望的漣漪。
七月少淵淡淡望著他的眼睛,終於道:“要報仇,你從今天起就不再是司徒家唯一倖免的大少爺,否則...難保你的周全,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司徒謙君這個人,這樣,你也願意?”
司徒謙君定定的點頭:“....教我武功!”
長長的幽深的密道,七彎八拐,最後是一間寬敞而華貴的大房,高高的垂簾垂下,簾後是一座精雕的黃金椅榻,名貴的地毯直通緊閉的大門,此外空無一物。
“剛纔我們來過這裡...”
“哦?”涵墨塵看他也不願多說的樣子,也沒問下去。
璟非把七絃放下來,涵墨塵摸索著牆壁——暗門從裡打不開,這裡絕對有出口!
大門是對開的石門,兩邊浮雕著奇怪的紋案,中間剛好拼起一個算盤模樣。石門分外厚重,無法撼動。
璟非敲打了一圈牆壁,沒有絲毫異樣。
涵墨塵突然想起書房裡的算盤屏風,沉下心來,運氣推動石門上的算珠,擺到同樣的的位置——依然毫無變化。
到底是怎麼樣的...
涵墨塵皺著眉,細細回想剛纔嘍過的每一個細節...
璟非盯著那算珠,忽然出聲道:“那是入口,這是出口,試試倒過來...”
涵墨塵心中一動,轉某看了看璟非冷冰冰的臉,思忖片刻,到底照做了。
“轟轟...”
動了!
石門一下打開,露出一段石階通往地上。
幾人心中一喜,璟非背了七絃,三人立馬離開了。
他們出來的地方是花園中一處假山,怪石嶙峋,完美的擋住了石階。
繞過花園,一股血腥味奔涌而來。
涵墨塵心中猛震,幾步奔去。
看到院中景象,繞是他和璟非,也驚愣的說不出一句話。
這滿地的屍體....
他們從密道中出來,最多也不過幾個時辰功夫...
怎麼會如此?!好毒的手!好狠的心!
涵墨塵緊緊握著拳。
——少淵呢?!
寂靜的府門外,忽起一陣喧譁。
三人悄悄靠近門口,卻見許多官差從這邊而來。
“遭了!現在被發現就麻煩了...”涵墨塵伏在牆上,沉吟道,“我去引開他們,你帶七絃先走,絕不能讓人發現!”
璟非驚訝片刻,還是背上七絃,轉身走了。
米行龍頭老大司徒家,一日之內全家上下被滅門,一時間,舉國震驚,流言四起,恐慌在涿縣蔓延。
唯一消失的是司徒家唯一的少爺,司徒謙君。
好像人間蒸發一樣,有人說他已逃到一個仇家找不到的地方,也有人說他恐怕也已遇難。
如此一件大案,不可能一點證據都沒有。然而,現場唯一找到的一樣可疑之物,是一件外衫,一件玄黑的外衫。
在血跡凌亂的主屋中,唯一一件乾淨整潔的衣衫。
它蓋在司徒真的身上,很顯然是事後旁人所爲,這個旁人極有可能就是兇手。
然而這件外衫,並不難查出——正是近日在司徒府中做客的無雙堡少主七月少淵的。
恰恰此時,本在司徒家的七月少淵和親信正好離開了司徒府。
難道....
一石驚起千層浪,形形色色的流言蜚語瞬間飛滿大街小巷。
如果是七月少淵,不會有人懷疑他沒有這個能力。
但是自然也有疑問,比如,動機?
聯想的力量是強大的,小道消息更是可怕的。
很快有人傳出,無雙堡旗下米行在江南坐地起價致使名勝有損的事,又有傳言,無雙堡米行負責人王總管離奇被殺。
說來也巧,最開始擡高米價的就是司徒家,隨後得到無雙堡和其他米行的響應。
而七月少淵曾經明令禁止擡價,如果不是他在人前做做樣子,那麼就是手下人爲司徒收買,陽奉陰違了。
這個時候,少主又攜親信來到司徒家...
其中可疑之處不言而喻。
若是他報復司徒家讓無雙堡壞了名聲,也不無可能...
又或者...兩家早有勾結,怕事情敗露而殺人滅口...
當然,僅憑一件衣服如何能判一堡之主殺人之罪?何況,兇手又豈會給死人裹屍?
反駁的言論卻也不少,故佈疑陣?心存善念?抑或是,假仁假義...
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是正所謂二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僅只是懷疑,也足以讓曾名震一時的無雙堡聲名掃地。
同時,米價一事,線索也因司徒家的滅門而中斷,永遠消失在死人的口中。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於巧合,彷彿黑暗中有一雙手,操縱著什麼...
江南,無雙堡。
秋日的風已經微微帶了些涼意,“呼呼”地敲著門窗。長長的輕紗飄起又垂下,屋內靜極了。
七月少淵坐在書桌前,手指交叉靠在額上撐住頭,幽深的眼眸微合,沉靜穩卓,不見一絲表情。
一旁香薰的熱茶,始終沒有動過一口。
只有早已摸透了這位少主脾性的璟非知道,他其實,並不是如表面上看來那般平靜的。
但是,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璟非...”
正當璟非看著他微微出神的時候,那人忽然喚道。
“...少主有何吩咐?”
“七絃...還沒有醒過來麼?”
“....是的。”璟非遲疑片刻,道,“大夫說他並沒有異狀,卻長眠不醒,像是...”
“中了蠱。”
璟非一愣,道:“少主怎知...”
七月少淵擡起眼眸,淡淡道:“別忘了,我也算是個大夫。” 說罷他轉頭看著窗外秋葉蕭瑟,許久沒說話。
“墨塵...還是沒有消息?”
他背過身去,單手負背,聲音很平穩,似乎沒有什麼波瀾。
“是。”璟非帶了一絲異色,聲音依舊冷冰冰的,“需要屬下加派人手去找麼?”
七月少淵搖首,忽然露出一絲微笑,道“不必去找他了,無雙堡的人最近需少在江湖上走動。他沒事,我可以感覺到的。”
“.............”
其實,涵墨塵所想他也能猜到。
從璟非那裡得知涵墨塵那時候是安然無恙的,而卻沒有馬上回到無雙堡,他就明白了。
無雙堡現在就像一個在衆人眼皮下的大監獄,一舉一動都會惹來他人閒話。與其呆在這裡,倒不如隱藏在人羣中,伺機打探...
七月少淵淺淺一勾嘴角,這不是他自己的一貫作風麼...
墨塵,只有你,可以讓我如此信任...
窗外一片竹林,枝幹挺拔如初。
秋風瑟瑟,枝葉顫動。
七月少淵回過身來,道:“那個大少爺,怎麼樣了?”
“...在藏鋒閣。”
“哦?”他輕輕笑起來,“基本功還沒學好就急著挑武器了麼...真是...有夠亂來的。”
“要阻止麼?”
“不,當然不。”七月少淵向門外走去,笑道,“雛鳥...總是要學著做老鷹的...”
璟非跟出一步,遊疑道:“少主...爲何對他真麼好...”
“好?我真還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對他好...”七月少淵走了幾步又停下,道,“好好保護他,那位曾經的少爺可是證明我的清白的有力證人。”
“.......是。”
璟非望著他走向藏鋒閣的背影,心中默默想著,僅僅因爲這個麼...
藏鋒閣正是無雙堡的兵器庫。閣內珍藏各式各樣珍奇利器無數,因而名曰藏鋒。
七月少淵到的時候,正好瞧見司徒謙君凝神望著中間一件高放在鏤空架上的利刃。
那是兩柄雙劍,手柄在中間,外圍鋒刃一圈青藍色的光暈分外耀目,輕巧銳利,精鐵淬刃,正是雙劍之王,迴雪落青劍。
他倒有眼光,不過,有沒有資格成爲它的主人呢....
七月少淵黑眸微瞇,忽然提氣一躍而起,眨眼向他飛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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