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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半年之前.

不知怎的,我心裡頓生愁苦,壓抑腹中無處宣泄.那天連生意也沒有做,獨(dú)自在城中失魂落魄的東遊西蕩.

當(dāng)時月夜朦朧,微風(fēng)醉人.

我來到一處露天的酒攤外獨(dú)自斟飲.街上已然清淨(jìng)得有些寂寞,反倒適合我此刻的心境.一杯一杯下肚,嚐到的盡是酸楚.不知不覺,已喝光了十幾罈美酒.

“老闆,拿酒來!”

“老闆,拿酒來!”

我與坐在不遠(yuǎn)處的一人異口同聲.

我側(cè)目望去,對面那位黑衣男子也正歪過腦袋向我看來.

我也不理會他,倒了便喝.黑衣男子似乎也不服,我們之間漸漸開始比賽.比到最後,我乾脆抱起酒罈仰頭灌口.黑衣男子哼了一聲,單手舉壇灌酒.一心與我拼到底.

於是一罈接一罈,直到將老闆半年的藏酒全都喝盡了.

還剩最後一罈.我和那黑衣男子同時上前,死死抓住最後的酒罈不罷手.

“這位公子,你已經(jīng)喝得夠多了.”黑衣男子溫和的聲音充滿魅力.

我開始打量起他來.劍眉入鬢,星目如炬.幾縷髮絲放蕩不羈地垂在額前,那張精緻的臉上雖顯成熟棱角,稍有些風(fēng)塵,卻依然俊美.加之一身純黑色長袍與桌邊一柄鋼劍,江湖遊俠的豪氣溢然全身,瀟灑至極.

我笑道:“公子,我看你醉得不輕,還是早些回去吧.這壇酒就由我代勞了.”

他也笑了:“不勞公子費(fèi)心了,這酒我非喝不可.”

沒再談幾句,我倆爲(wèi)爭奪這最後一罈酒而同時拔劍,在大街上交起手來.

他的劍法著實(shí)高超,招招精妙,且每刺一劍其速高過前一劍,令我大意不得.我雖迎面還擊,但隱隱地覺察出每招使出,總有被壓制之感,頗爲(wèi)不爽,加之酒勁襲身,腳下輕飄飄,眼看就要輸了.於是我步步漸用上了殺招,防止自身懈怠.

那黑衣男子倒是個君子.明明加快幾步或多使些力便可襲我要害.但招式至此總挽回幾分.

我要求他全力攻我.

他連問了我三遍是否確定,隨後瀟灑一笑.

我猛然覺得眼前白色的劍花當(dāng)頭亂舞,當(dāng)下心頭一驚,迅速閃身躲開卻已來不及,被他一劍劃開胸前系的包袱結(jié),整隻包袱飛向旁邊的河裡.

我內(nèi)心急切,當(dāng)即棄下瓷劍,正欲下河去撈時,突然看見那黑衣男子早我一步跳下河中了.

莫非他早就覬覦我的青花瓷!一直沒機(jī)會下手,所以趁著我醉酒,劍術(shù)不敵他時盜走我最寶貴的東西?

但當(dāng)他又爬上岸,雙手奉還,口中不住抱歉時,我才知我誤會了他的一番好意.

當(dāng)時的我,不知是真的醉了,還是如何了.隱約記得他的衣服沒有任何潮溼的跡象.我甚至產(chǎn)生幻覺地以爲(wèi)他是以“踏雪無痕”此等絕世輕功,輕而易舉取回我的包袱.世上懂此輕功之人除了我?guī)煾?只怕已是寥寥無幾.

我也僅僅只領(lǐng)悟到其冰山一角,更不必說有人能諳髓通精,登峰造極了.

我們共同分享了最後一罈酒,後來以兄弟相稱了.我向他傾吐了不少對深愛的女人的思念之苦,而他似乎也爲(wèi)了某個女子而朝思暮想.

又是天涯淪落人?

我也沒想到,除了夜嵐之外,還會有人願傾聽我心的聲音.

聽.心,它在痛.無時無刻不在痛.

“聊了這麼多,還未請教兄弟姓名.我姓獨(dú)孤,單字景.”

“獨(dú)孤景,聽起來倒是很憂傷.真巧,我姓蕭,單字也是瑾,卻是王堇之瑾.”

“兄弟姓蕭?”我分明看得出獨(dú)孤景的眼神有些驚訝,“冒昧問一句,蕭兄弟家住何處?”

我很不情願再提起京城,於是答道:“我的老家在江西的無名小鎮(zhèn)上.”

獨(dú)孤景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恢復(fù)了那副溫和的神情.

這時,從遠(yuǎn)處疾奔來兩名也是身穿黑服的男子,衝獨(dú)孤景拱手後小聲對他說了些話.獨(dú)孤景似是很掃興地嘆聲,擺手驅(qū)走二人.

“難得能在這江南小地方遇見你這般豪爽的朋友,我實(shí)在是很開心.不過在下還有要事,就此別過了.日後定當(dāng)與兄弟痛飲!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這便是我與獨(dú)孤景的初遇.

漫步回到茅屋裡時,天色已大亮.

夜嵐手握木劍,面帶倦容地酣睡著.

想必是練了一整夜的劍.

當(dāng)我在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收到了那封信時,我意識到,逃離了十年,終究是逃不出爹的手掌心.他可能早就找到我了,只是一直躲在暗處窺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信封裡有一封信和幾張銀票.展開那用上好羊毛制的紙,紙上隻字不提家中情況.滿篇盡是勸說之辭,回京享福,趕考科舉,贏得文武雙狀元,將來繼承他的宰相之位等等屁話.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揮筆在紙上重重地寫下四個字:恕難從命.

停筆,我苦笑.這信從何寄來,我又從何寄去呢.

仔細(xì)一想,我一直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怎會暴露了行蹤給他知曉了呢.

月前,有個橫行鄉(xiāng)里的惡紳在我的攤前無故找茬,找茬不成惱羞成怒,還掀翻了我的攤子.夜嵐勃然大怒,飛身躍起,便要將那惡紳殺了,被我死死攔下.惡紳吃驚不小,而後又開始對我和夜嵐罵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我默不作聲,只當(dāng)他如透明之人.幾名衙役聞訊而來,見是平日裡對他們有過不少好處的惡紳,於是都將矛頭指向我.

我?guī)е箥共宦暡豁戨x開城裡.

畢竟我不只是個賣花瓶的販子,我還要去尋找我的心上人.

夜嵐質(zhì)問我:“爲(wèi)什麼不讓我殺了他?”

我注視著他氣憤的雙眼,望著正一天天成長,最終會走向殺手之路的夜嵐,答道:“他不配死在你手裡.”

晚間,忽見前方百姓驚恐奔逃,慌不擇路的場景,我心想定是出事了.拉住一人詢問再三,得知是那惡紳的全家被一夥不明來歷的軍隊(duì)劫持了.

他們的穿著打扮絕非普通的官兵.我想到了冥醫(yī)說過的話,斷定那夥人就是明王軍.他們將惡紳一家全部劫走,大肆搜掠金銀珠寶.惡紳的管家剛要阻攔他們的暴行,對方已手起刀落宰了他,血濺了其他人一臉.

“一,二,三…總共有十人.你能殺死幾個?”

夜嵐慢慢取出袖中的刀,面無表情地回答:“十個.”

只眨眼間,一十三名明王軍已橫屍眼前.還有三個躲藏在樹從裡.

惡紳真是惡性到了家.不向我致謝,反倒惡語相加.說我故意製造出這一幕戲搏得他的信任,近而伺機(jī)殺他全家奪取財產(chǎn).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夜嵐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我站在原地一直等至後半夜,他才滿身血污的回來了.

我倒了口涼氣:難道他一氣之下…

我肅然問道:“你,該不會是殺了那惡紳吧.”

夜嵐認(rèn)真地說:“師父你說過,那種人不配死在我手裡.”

“我只是幫他殺了追兵.”

……

也許就是因此事而暴露了行蹤的.

正尋思間,窯燒的柴火不夠了.我起身,只是將鬆柴扔進(jìn)火爐的工夫,那封信,已不翼而飛了.不知道是被風(fēng)吹走了,還是被人拿走了.

是否因爲(wèi)殺了那些明王軍走了風(fēng)聲,還是因爲(wèi)其他緣故,我的日子變得不再安寧.

我隨意取來一隻枯枝,對摺再對摺,手中只留下一尺長.

夜嵐反手持短木劍全力攻我上身,我輕聲提醒有破綻,同時枯枝直刺他防備最薄弱處.

忽見短木劍竟疾速突轉(zhuǎn)下劃,趕回救急後並不慌於防備,反而挺劍再展攻勢.

我立於原地不動,手中枯枝如真蛇遊走,繚亂眼花,點(diǎn)中他肩下與左臂,再一下垂,欲抽他腰腹,夜嵐突然轉(zhuǎn)身欲躲開,反倒弄巧成拙.這一抽打在了他的屁股上.夜嵐分外氣惱,揮劍斬去.虛晃一招之中,暗藏後招橫劈而來,出乎我的意料,致手中枯枝再斷去了半截.

我大凜,正欲一招定局,夜嵐已閃現(xiàn)身前,木劍抵在我的要害處.我暗道僅僅兩三載春秋,夜嵐的劍術(shù)已煉得精進(jìn)無比,且將其完美融入暗殺精髓,再加上從獨(dú)孤景那裡學(xué)得的踏雪無痕此等絕妙輕功,夜嵐已完全具備成爲(wèi)暗殺者的所有要求,而且是絕對完美的.

耳邊忽聞見幾片樹葉細(xì)微的婆娑聲.我將心一沉,掩身護(hù)住了夜嵐.

冷眼環(huán)望,身外約有上百號明王軍將我與夜嵐困獸在隱蔽的小樹林中.細(xì)觀這百號人的大軍,個個衣甲鮮亮,殺氣騰騰,突然緊逼圍繞而來有種壓迫之感.而且我察覺得到,以前那些嘍羅與他們有天壤之別,他們?nèi)渴歉呤?哼,是高手豈不更好!

“夜嵐,你若能殺光他們,那離出師不遠(yuǎn)了.”

“這句話你說過很多遍了,師父,你真是人老話多還忘事,”夜嵐冷笑一聲,說,“算了,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zhòng),你無需動手了吧.”

夜嵐瞬身而動,在我身旁留下的殘影還未消散,人已飛至敵方陣中,併成功刺死了五人.那五人身中致命的刀傷後竟還不自知,等到血噴濺而出時已連慘叫都來不及,就一命嗚呼.

其他的明王軍皆慌了神,驚呼白日見鬼.一人不識好歹,憤憤地舉劍向我砍殺來.

丁咚!天籟漸逝,那人的劍已斷成數(shù)截,全身盔甲飛裂盡碎.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寒光閃爍.

我寒聲對他說:“你沒聽到嗎.你們的命都是夜嵐的!”

夜嵐身影如鬼魅般,利刃所至之處,無不血花四濺,將明王軍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夜嵐,真是個天才,天才得可怕.如同一匹被束縛卻仍舊蠻橫的野馬,萬一哪天脫了繮,便是狂暴的惡魔…

“住手!”當(dāng)獨(dú)孤景突然現(xiàn)身,喊出這句話時,所有明王軍都怔住了,而且都面露懼色.獨(dú)孤景與明王軍必定大有關(guān)係.只是,是敵是友,還不確定.我擡手製止住了夜嵐.

明王軍的小首領(lǐng)上前,眼中雖有不快之意,卻沒有任何敢違背的意思.二人對恃了很久,明王軍首領(lǐng)才忍氣吞聲地命令:“我們撤!”

一場殺戮就這麼結(jié)束了.

獨(dú)孤景究竟是何身份,既然他的現(xiàn)身會逼得明王軍撤走,他的地位絕對不會低.

獨(dú)孤景望著我和殺紅了眼的夜嵐,拱手道:“蕭兄弟,我來遲了.你們沒受傷吧.”

“沒事.”我搖搖頭.隨後與他同行.

途中,他不止一次地遙望遠(yuǎn)方,暗自輕嘆.不知道他在望什麼,不知道他在嘆什麼.

……

“嘿,你來總算來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今晚的酒錢我包了.”我致以歉意一笑.

“喲,那你可付不起哦!”獨(dú)孤景大笑道.

我望見桌上不過才擺了十壇酒,豪氣地說道:“沒關(guān)係,我請了.”

獨(dú)孤景指指身後,說道:“是嗎?那好,我也不客氣了.”

我望見不遠(yuǎn)處堆的罈子像小山一樣,很是壯觀.我無語.

獨(dú)孤景喝得太醉了.但他沒有昏昏睡去,反而更有精神.

杯中月色倒映出他醉熏熏的目光,似是哀愁.隨風(fēng)微微搖曳的燈籠,掠起有些滄桑卻依然俊美的臉龐,閃過無限的孤獨(dú).

正如這個男人的名字.

孤獨(dú),淒涼的殘風(fēng)夜景.

“蕭瑾,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世上難尋你這樣的江湖兄弟.我…我不想失去你…”

獨(dú)孤景一個大喘氣,喝了碗酒接著說:

“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你與明王軍之間,甚至與他…之間到底是何種關(guān)係.但我勸你千萬不要一意孤行,與明王軍也別再有任何瓜葛了.這個江湖,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江湖了.”

“你說的’他’是誰?”

獨(dú)孤景居然在這時候醉倒了.

我扶他回了客棧歇息.之後那個問題也沒再問起.

我回了郊外.

靜謐的月色順著郊外的道路曲折蔓延,冰涼如霜,溫柔似水.幾許青白色煙裊裊上升,窯燒裡透出的火光映出了夜嵐的輪廓.

他緩緩回過身,滿頭銀白如雪的長髮輕舞,纏繞著那張比女人還美麗的容顏.那一瞬間,我恍如隔世.夜嵐彷彿變幻作了你的模樣.

那嬌柔身軀,那嫣然一笑,令我深陷,無法自拔…

“夢蕓…夢蕓…”

我驚呆了.聲音裡摻雜著哭腔,我輕喚你的名字.你只是溫柔微笑,不說話.就那樣美麗的笑著,笑著.我與你,近在咫尺,卻是那般遙不可及.

哀傷的淚,再一次,爲(wèi)你而潸然.

風(fēng)月散盡,年華不再,無改你傾國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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