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聽見了外面的喊殺聲,我又笑了.
“你事先一定以爲,御林軍還遠在千里之外的邊境抵禦外夷吧,就算全數趕來救駕也至少要兩三個月,我說的對嗎?哼,皇上對任何人都沒有透露,但他只告訴了我.十萬御林軍除了留下一萬人駐守外,其餘九萬人全分佈在以京城爲心之外的城鎮中,化作平民百姓隱姓埋名地生活.所以,我逃出京城時立刻聚齊了九萬御林軍,然後再秘密召喚那一萬的軍隊作內應.等待皇上被救出牢獄.”
“不可能.我十天前仍派五批人去探察,十萬御林軍明明還駐守在邊疆!”蕭明開始崩潰了.
“哼,眼見的不一定是真的,更何況只是聽見的.”我道,“駐守在那裡的,其實是阿拉伯的軍隊.”
“阿拉伯?哼,居然讓別國人來守自己的邊疆,真是個天大的笑話!”蕭明不屑.
“你這叛賊有資格說這話嗎?”我嗤笑.
“當年,我有幸認了叫阿布伊的皇族後裔爲義父,逃出京城的我有幸又遇見了他.多虧了他老人家,阿拉伯國王才答應讓他的軍隊穿上御林軍的衣甲在邊疆駐守.以此來矇騙你的探子.”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蕭明苦笑,“你認了一個好義父啊!”
好義父三個字故意說得極重.
“好義父,總比惡親爹來得好!”我很是平靜道.
“皇上被救出後,你一共派出五百八十四名明王軍與一百七十二名暗殺軍前去追殺,我說得可對?”我微笑道.
蕭明驚愕道:“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他們都死了?”
我點了點頭:“一個不留.”
“哼哼,原來你是想削減我的實力.一個傀儡皇帝就誘走了我七百多兵力,令皇宮,京城的戒備空虛,然後趁虛而入直取我的人頭.”蕭明大笑.他在笑自己是多麼愚蠢,是多麼可悲.
“就算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你仍然可以從某處逃脫.就是因爲這裡,你的地下宮殿!也就是此密室,那一戰,我們敗得莫名其妙.但我後來終於想明白了那天爲何我會感覺到,被高凌雲領到這裡與到金鑾殿的路途都是一樣漫長.那是因爲你的地下宮殿就建在金鑾殿之下!”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千不該萬不該將我帶到這最重要的地方,暴露了你的王牌.我不懂,你何必向我暴露你最後的退路呢?”
蕭明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微笑,他道:“就算是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吧.爹只是想要你知道,爹打天下奪江山,只是想讓你能坐上榮耀無比的王位,成爲真正的皇帝.讓我的後代們永遠當皇帝,身體裡永遠流淌著我蕭氏家族的帝王之血!”
“哼!就爲了這荒謬的想法.搞得全天下血雨腥風,生靈塗炭!”
“千百年以來,歷朝歷代,只要是戰爭,都會颳起血雨腥風,令天下生靈塗炭的.”
“但這是一場無意義的戰爭!”
無意義,毫無意義.
蕭明突然冷笑,他的目光慢慢從我身上移開.他高聲喚道:“鳳凰!我永遠的奴隸,還不快來保護你的主人!”
我大驚失色.我們都忘記了夜鳳兒的記憶還未恢復,她現在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鳳凰.
果然,鳳凰瞬身飛去,擋在了蕭明的身前,寒光匕首閃爍著要吸嗜人血.
“束手就擒吧,爹.”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爹犯下了天理不容的罪孽,已是人神共誅,難道還妄想做無謂的困獸之鬥!
夜嵐按住我握劍的手,低聲而很堅定道:“師父,不要輕舉妄動.你若是傷了鳳兒,我還是會殺了你.”
聞言,我扭過頭,與他四目相視.
我微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想再被你殺了.死,沒那麼好玩.”
夜嵐,一步一步,靠近夜鳳兒.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蕭明在後,厲聲喊道:“鳳凰,殺了他!”
“鳳兒!”
夜嵐的呼喊,混雜著震懾心底的哭腔與難捨的深情.
但匕首還是刺進了夜嵐的腹部.
夜鳳兒的眼睛失去光彩,連那股冰冷也黯然了.
神情渙散,迷茫.
如同雙目失明的美麗女子,在黑暗中摸索,卻再也找尋不到最親最愛的人.
“鳳兒…我…”夜嵐的聲音斷斷續續.他顫抖著伸出手,緊緊地,緊緊地,死也不會放開地抱住了夜鳳兒.
呼喚,拉回了夜鳳兒將要喪失的意識.她眼中的那些污濁,漸漸散去了.
“哥哥…哥…”除了哥哥,她依然記不起任何事情.
但至少,鳳凰已不是鳳凰.
就在那瞬間.瓷劍,出手.
猶如一道藍白色極光閃電,劃下唯美的青花.
血,飛濺.
而瓷劍上,滴血不染.
獨孤景閉上了雙眼,不敢看.他無法面對照顧他數十年,如父親般疼愛自己的男人的死去,更無法出手攔截蕭瑾的劍.
蕭明慢慢倒下了.倒得是那般滄桑.
曾經深痛惡絕的男人,此刻對他卻充滿了同情和不捨.
甚至想過不該出那一劍.
但我還是出了.
血,從那道極細微卻又極致命的傷口,緩緩流失.
蕭明強撐著苦笑道:“我…我只是想代替那無能的皇帝統治天下…這也有錯嗎?”
我沒有說話,我也無話可說.
蕭明的聲音微弱到快要聽不見了:“瑾,爹臨死前只想知道,你爲何還活著?”
我附在他耳邊,只說了一句話.比他的聲音更輕微,但他聽得比任何人清楚.
蕭明耗盡最後的氣力,大笑道:“哈哈哈哈,這一戰…最終是我敗了…但是,等我下到地獄後…一定會在地獄裡再成就我的霸業的.瑾兒,我等著你…哈哈哈哈!”
直到死,他都念念不忘,他的霸業.
“爹.”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深深地喚你,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