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前,獨孤景獨自一人潛入森森重重的天牢,殺光所有守衛後救出皇上和張飛虎.

他們飛快逃離著,沒命地逃離著.

出了城,皇上以爲得救了.

但就在距離城外停留的馬車僅十步之遙時,赫然現出一道如鬼影般的身影,鳳凰.

“獨孤景少爺,你想帶他去哪裡?”鳳凰冷冰冰的言語,透著殺氣.

“鳳凰,讓開一條路好嗎?”獨孤景似在哀求.

鳳凰面無表情:“你明明知道我的回答,爲何還要問?”

獨孤景輕嘆一聲,暗自追憶:

自從那年初遇見鳳凰,便深深喜歡上她.

這份突來的感情不知是憐惜還是愛戀,糾纏再心裡很是複雜.不忍心看見她爲了成爲義父的奴隸,被逼迫著訓練暗殺術,舊傷未愈卻不停地每日再添上新痕,過著生不如死的黑暗日子.那樣的鳳凰實在可憐.

可能是因憐生愛,她總是讓自己在不經意間開始默默爲她牽掛.有時真的很想斬斷她脖子上無形的奴隸枷鎖.

但他自己也清楚,這絕不可能辦到的.

鳳兒,你不是誰的奴隸,你並不屬於任何人,你是自由的.

“鳳兒,你沒有必要再做蕭明的奴隸!”

“爲什麼你們都叫我鳳兒?我已經聽夠這個根本不屬於我的名字了!”鳳凰厲聲喝道.

“鳳凰,求求你,放過我們吧!”獨孤景用企求的目光望著她.

皇上被張飛虎用身軀保護在身後,忿忿地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等待結果.

到最後,是生是死,權利似乎並不在自己手裡.他永遠都像是被人利用的傀儡.

鳳凰毫不猶豫拔出了寒光閃閃的匕首.獨孤景將心一沉,只得伸手去拔劍.哪知一道黑影從遠處疾來,自身旁掠過,奪去了他的鋼劍.

黑夜下,那條沒有左臂的黑影,正是殘!

“哼哼,獨孤景少爺.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背叛皇上的事,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殘雖嘴上說著沒想到,其實心裡早就猜算到了.他這一路都暗中緊跟在他們的後面.

“凡有背叛吾皇者,殺無赦.哪怕…哪怕您是堂堂獨孤景少爺.鳳凰,殺了他!”殘喝道.

“連狗都不如的奴才,也敢命令我!”鳳凰冷然喝道.

殘猙獰一笑,而後瞪大了醜陋的雙眼:“我雖然卑微得連條看門狗都不如,但我至少是皇上身邊的狗奴才.難道你不怕我這條狗會將這一切都向主人稟告嗎?”

鳳凰舉起了匕首.當它落下的瞬間,一切將化爲死亡.獨孤景閉上了雙眼,默默等待著.能死在日夜所思所念的人手中,已無遺憾.

然而,匕首並沒有揮下.因爲有另一把匕首抵住了它.

“鳳兒!”夜嵐飄逸的銀髮裡,充盈著泣聲的呼吼.

鳳凰深深的眼眸中,瘋狂的血紅色漸漸退去.

就在那一瞬間之前,鳳凰感覺自己的理智突然喪盡,墮入了魔道.若不是夜嵐的呼喚,只怕已被鬼魔侵心,永墜入黑暗深淵,再無法回頭了.

那瞬間,鳳凰,不,夜鳳兒的眼前出現了,數年前的那個雪夜.

爹和娘駕著稻草車,經過小鎮的虹橋.哥哥夜嵐抓起一把雪,捏成了一隻小巧精緻的雪鳳凰送給了他最愛的乖妹妹,夜鳳兒.

突然,馬兒受驚,不聽使喚.緊接著,前方後路皆出現了上百名明王軍,死死地圍住虹橋.

爹抽劍便上,與他們廝殺.娘則以身體護著草堆裡的孩子,抵抗明王軍的攻襲.夜嵐緊緊抱住嚇得渾身發抖的夜鳳兒,輕聲安慰.

爹和孃的功夫都是天下第一流,是高手中的高手.鴛鴦雙俠的稱號江湖上無人不知曉.很快便殺退了明王軍.

“姓夜的,將傳世青花瓷交出來!”

在夜嵐心目中,爹永遠有一股大英雄氣概.只聽他道:“除非我死了,否則絕不會交給你!”

明王軍此刻以被殺得所剩無幾,根本沒有勝算了.哪知…

哪知是因爲夜鳳兒突來的啜泣聲,分散了爹和孃的注意力…

僅僅是一瞬間.爹倒下了.娘也毫無徵兆地倒下了.

血,染紅了純白的雪.

嗖嗖兩道黑影落定.那緊束身的夜行服,寒鐵匕首…他們就是暗殺軍!

明王軍首領奪過車上的瓷器細瞧:“媽的,這…這瓷器是假的!忙活了兩三年,全白費了!奶奶的,我殺了這兩個小鬼解解氣!”

“誰敢碰我妹妹一下,我就殺了誰!”夜嵐雙手護住鳳兒,衝明王軍怒吼道.

但年幼的夜嵐哪裡會是他們的對手.於是被一把拎起扔下了虹橋,墜入冰封的河中.

夜鳳兒呆呆地望著夜嵐一直墜,一直墜.

哥哥在呼喚:鳳兒…鳳兒…

夜鳳兒想要呼喊,卻被充盈的淚水堵住了嘴,怎麼也無法喊出口.

就看著他一直墜,一直墜,直到消失不見.

一不小心,她跌落了馬車.小小的腦袋砸在橋板上,昏昏沉沉中聽見有人在說:

“小小年紀,長得還真漂亮,殺了可惜,帶回去獻給大人…”

……

“哥哥…”夜鳳兒似乎記起了什麼,但這微弱的記憶隨即又灰飛煙滅.

“鳳兒,你記起我了嗎?”夜嵐驚喜.

夜鳳兒點點頭.但是,好像除了記起夜嵐是他哥哥之外,其他的仍舊是一片空白.

夜嵐拉起鳳兒的手,說道:“只要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哥哥,我就很開心了.”

一旁的殘轉頭望向獨孤景,道:“好一對兄妹情深.不過,夜嵐你快點將該殺之人殺了吧.”

夜嵐沉默片刻後,慢慢走來,同時拔出了匕首.

獨孤景忍不住笑道:“殘,你知道,夜嵐要殺誰嗎?”

殘道:“廢話,除了你還會是誰!”

獨孤景揚起嘴角:“是嗎?”

殘突然發覺夜嵐正一步步逼向自己,立刻慌了神.他叫喊著鳳凰,而鳳凰卻無動於衷.

他沒有逃跑,而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劍法.

“你們都叛變了其實也無所謂,我會一個接一個,殺光你們的!”殘狂叫,“夜嵐,就憑你的暗殺術還殺不了我!”

一旁的獨孤景搖頭嘆氣道:“真可憐,臨死了還要在嘴皮上逞強.”

空蕩蕩的大殿內,只剩下蕭明一人.獨孤景,夜嵐等人已各自回去.

他暗想:傀儡皇上死了更好,那麼天下人就更需要一位君王來統治江山了!屆時捨我其誰?但是…傀儡皇上真的死了嗎?

蕭明走到殿下,拿起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那張血淋淋的臉,確實是傀儡皇上的臉.

蕭明冷笑.猛地伸手一撕,竟生生地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高凌雲那張醜陋的臉.那個叫殘的奴隸的臉.

當獨孤景來到蕭瑾,也就是我的墳墓前時,夜嵐也飄身而至.

二人立在墳前,沉默良久.

夜嵐道:“蕭明已經知道皇上詐死.”

獨孤景問道:“爲什麼?”

夜嵐道:“蕭明秘密派遣了大部分的暗殺軍,應該是前去尋找皇上的蹤跡.但他對我卻沒有透露任何一個字.”

獨孤景蹙起眉頭道:“大大不妙.皇上此番被蕭明篡位後好不容易死裡逃生,而此刻皇上正在招兵買馬準備奪回皇位.但招兵買馬談何容易,起碼要有個三年五載.在這三年五載裡,皇上隨時都會命喪暗殺軍手中.”

夜嵐輕笑道:“三年五載?依我看,只需要三五天而已.”

獨孤景追問:“此話怎講?”

夜嵐卻故作神秘道:“這是秘密.”

獨孤景知道夜嵐不說定是有他的原因,所以只得作罷.他忽然問道:“鳳兒如何了?”

夜嵐搖搖頭:“她只記得我是她哥哥.她現在的身份仍是鳳凰.”

獨孤景道:“只要你這當哥哥的陪在她身邊,她一定可以將失去的過去全都找回來.”

夜嵐道:“我當然會永遠陪在她身旁.你呢,你會陪在鳳兒身邊嗎?”

獨孤景的神情很迷茫:“我不知道.”

“你在這裡等我.”說罷,夜嵐已飛身消失在山林盡頭.

沒過多久,夜嵐回來了.依舊是那雪白的頭髮,純黑的假面.,冰冷的眼神.

但獨孤景卻隱隱感覺到他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但他並不覺得奇怪,反而很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