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衆人歡呼著以爲大宛軍隊是怕了曜帝的閻羅威名不戰而退。魅望著滾滾塵煙,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一連五天,大宛的軍隊都是凌晨開始圍堵橫城,到了中午或下午的時候又緩緩退散。
“大宛這娘們是想幹啥呢?”張遠站在魅的身後順著魅的視線望著遠處塵土漫天,不悅的嘟囔。他和他手下的士兵們都叫大宛軍隊和那大宛的皇帝爲大宛娘們,久而久之,橫城裡的士兵們都這般稱呼大宛了。
“陛下,大宛軍隊日日如此,只怕是有什麼陰謀!”一旁的城主莫幹眉峰緊皺說道,年逾五十的他比這些剛上戰場的矛頭小夥子們要穩重許多。
橫城城主莫幹唯一的兒子莫子聰把著腰中的刀在魅的另一側下方,聞之立馬插嘴道,“父親,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大宛娘們分明就是被陛下的天威所攝嚇跑的!”莫子聰本是要被莫幹隨著家眷送去梁州,可他卻是死纏爛打豪情萬丈的要留在橫城,與最仰慕的曜帝一起創一番豐功偉業。本是被送出城的他,前幾天鑽在糧草車裡又回到橫城,怕被他父親莫幹趕回梁州,於是直接見了魅要當前鋒上場殺敵。事情鬧成這般,城主莫幹無法,魅當中間人,雙雙退了一步,讓莫子聰隨在魅的身前身後充當個鞍前馬後的侍衛。
這個侍衛,功夫平常的很,但是這張嘴,油滑的不得了,什麼事情總是會插一下,以顯示自己的聰明。其實他,就是一個被父親一直寵著保護著的富二代。
魅還是挺佩服他要與橫城共存亡的勇氣,雖說他心裡可能是想趁這個沒有任何風險的機會建一番豐功偉業,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不管是誰最開始都是這般想的。
“你這逆子,哪裡懂什麼用兵打仗,休得插嘴!”城主莫幹從來都是一副沉穩的樣子,被莫子聰一插嘴,立馬顧不得形象喝道。
“大宛皇帝領了人想繞過橫城,越過橫川山,直奔都城!”魅的嗓音低沉,她依舊望著前方塵盡處,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
“橫川山?簡直是妄想嘛,那大宛娘們的腦子是怎麼想的,這世上還沒有一個人可以穿過橫川山的呢。”莫子聰已經將他老子剛剛的教誨丟的九霄雲外,嗤笑著大聲說道。
橫城城主莫幹瞪了兒子一眼,迴應他的是一個本來就是這樣的表情,氣得他深深呼吸幾次,才彎轉著腰問魅,“陛下覺得呢?”
“子聰說的對,沒有人可以穿過橫川山,所以用不了兩日大宛皇帝就會重新整隊正式的攻城。”早在來橫城的時候周圍的情勢魅便已探得清清楚楚,包括平常人無法登臨的橫川山,通過橫川山到東疆都城的消息還是魅派人透露給宗睿皇帝的,就是想拖延大宛軍隊攻城的時間。
望了眼因爲她肯定的話語而興高采烈的莫子聰,魅心裡替城主莫幹嘆息,城主莫幹縱然是沉穩持重,看出大宛此來不會善了,也大概猜出魅並不是真正的曜帝,他可能以爲魅是曜帝指派過來的人物,也可能以爲魅是逆著曜帝來到的橫城,他既想在這場戰役中明哲保身,又想護住橫城不被屠掉。所以對魅假扮曜帝,他都是睜隻眼閉隻眼裝作不知,也不去考究魅的真實身份,有人替他來守護這個橫城,他何樂而不爲,有些事,他覺得知道的越少對他自己越好,可他這個兒子,是絕對沒有沾染到他的半點聰明。
“忍了這麼久,終於能實打實的和這些娘們們幹一場了!”張遠挺了挺胸,唾沫星子亂飛著叫嚷。他身前的幾個將領一起歡呼雀躍的附和著他。
只有城主莫干與幾個謀士望著魅,臉上並不見輕鬆,他們可不覺得魅那日描述的藥人只是說著玩鬧。
魅垂著眼瞼,沒有再說話。
不出魅所料,兩日後,大宛的軍隊沒有再圍城,但是到下午的時候四處城門全部都被大宛軍隊圍堵,戰鼓聲轟隆隆的響完之後,嗓門高的大宛士兵像前幾日一樣開始喊話,無非就是大宛皇帝英明神武,天下歸一,棄城投降,饒不死之類的話語。
橫城裡的士兵也不示弱,大宛的軍隊每喊一句,他們便也整整齊齊的回一句,不過那話語可就比大宛斯文古板的話野蠻厲害多了,魅聽了幾句,大意是:大宛娘們,屁股小兒,屁放完,記得提褲子,莫再丟人現眼……
橫城的正規軍都快被張遠他們這些散軍帶壞了!幾個謀士一直在她面前提這些不成體統的喊話損了東疆的臉面,魅冷著臉聽著,卻並沒有阻止。
戰爭可以謀略,可以計算,可以想象,但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其實一切就如雲煙,你所能做的就是佔著自己的領地不被奪取。
第一輪的攻擊從黃昏的時候開始,一直到夜半的時候才停下,城上城下全部都是死屍,下午還精氣十足相互謾罵喊話的人們,在這一刻,可能就已經是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裡一員。
魅站在城牆上,聽到一邊的張遠抹著臉上的血和身邊的人叫著,“他奶奶的,一刀砍一個大碗娘們,就是爽!”魅只是側頭掃了一眼,瞧著張遠雖然叫嚷的大聲,可那臉上卻是強裝出來的鎮定。
因爲傷痛呻吟著的人們到處都是,身邊的莫子聰亦是臉色蒼白。魅一個個城牆走過去,吩咐衆人不可懈怠,加強防備,火箭與石油之類的都準備好,石油是她這些日子四處找尋到的,拖開戰的時間,也是想多餘出時間運送石油,她其實還想靠著前世裡的記憶研發出炸彈火藥,奈何她不是這塊料,她都不知道火藥是由什麼組合而來的。
望著濛濛一片的天色,藥人們,該出動了吧。
一直沉默不說話的魅,突然轉頭,望著她現在唯一的一個跟班侍衛說道,“你父親是想讓你離開橫城去梁州照顧你的母親。你若是現在走,還來得及!”
“陛下怎麼怎麼這麼說,陛下你太小看我了,我好歹是莫乾的兒子,怎麼會做這種半路退縮的事情!陛下你放心,如今我是陛下的侍衛,陛下走到哪裡,我一定跟到哪裡,若是有人敢行刺陛下,我一定第一個撲上去將他砍成馬蜂窩!”莫子聰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
可話音裡卻還是有無法壓制的顫意,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戰爭,也是他第一次目睹這麼多的人如螞蟻般被踐踏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