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蘇子昭幾乎要吐了,這人還敢再虛僞一點兒嗎?
最可氣的是,圍觀的衆人在聽到這話之後,竟已開始大膽地議論起來。
“難道這位姑娘真的是那‘國泰家安’的主人?可這小姑娘纔多大啊,怎麼看都不像啊!”
“這種事兒誰又能說不準呢,你看從前可有人敢開這種店鋪?說什麼以一賠十,以價估價,我以前可是從來沒聽說過呢!”
“也對,說不定真是這小丫頭初生牛犢不怕虎,纔敢做這種事呢!”
“那這豈不是空手套白狼?若是那些買了東西的都沒出事,這錢豈不是白白讓這小丫頭給賺了?”
“可要是出了事,人家不是照樣要賠?”
“就是不知道該賠的時候,這小丫頭能不能賠得起了!”
人羣中說什麼的都有,但漸漸的都趨近於一種說法,那就是蘇子昭其實是想利用“國泰家安”來空手套白狼,以達到無本萬利的目的,而這種說法於蘇子昭而言,顯然是很不利的。
“珊小姐,飯可以亂吃,但話卻不能亂說,朗朗白日、衆目睽睽之下,珊小姐說話還是小心爲妙,”蘇子昭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卻也刻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使得周圍的衆人都能聽得清楚,“第一,珊小姐說有人在我的鋪子中買了東西,然出事後,卻沒得到應得的補償。不知珊小姐可否將此人找出來,與我當面對質?第二,珊小姐說我身無分文,撐不起那偌大的鋪子,不知又有何證據?”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周幽珊的身上。
周幽珊被這麼多人看著,臉上雖然露出惶恐之色,但眸中卻是閃過一絲得意和狠厲:“我與蘇姑娘年紀相當,不過是一個小女子,哪裡懂得這些道理,不過是從母親那聽來的隻言片語罷了。我不是有意讓你不高興的,是我說錯了話,讓蘇姑娘生氣了,都是我不好。蘇姑娘若是不喜歡我這樣說,那我便再不說了!”
這話明面上是在說自己年紀小不懂事,說錯了話,實際上卻是句句暗指蘇子昭和她的年紀差不多,不可能懂得經商之道,也進一步驗證了那“空手套白狼”的說法。再者周幽珊的態度與蘇子昭也是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一個是冷若冰霜,一個是楚楚可憐,大概任誰都會情不自禁地偏向弱者吧。
這一番話,果然讓衆人的心更偏了。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竟然還開鋪子,真是笑死人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有多少人被她給坑了呢!”
“這可真是造孽啊,想當初蘇家可是首富呢,誰知道一夕之間就敗了,我看該不會是那蘇家本就是外強中乾吧?”
“說不準還做過許多見不得人的事呢!要不你說蘇家二小姐一個小丫頭怎麼知道做這些事呢?”
“誒,我還聽說這蘇家二小姐還曾害死自己的親姐呢,之前我還不信,可現在我倒有些相信了,真是人心難測吶!”
正所謂牆倒衆人推,一旦有了一個漏洞,便會生出千萬個漏洞,人心大概便是如此。
蘇子昭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不禁冷笑,這就是周家想出來的計謀嗎?果真是好計謀啊!
“周幽珊,你現在說的話,可能代表你們周府嗎?”蘇子昭直視著周幽珊,灼灼的目光彷彿要把人看透一般。
在這道目光下,周幽珊竟覺得有些心虛,但一想到自己即將得到的東西,一想到蘇子昭馬上就會失去所有,被自己踩在腳下,她很快便把這絲心虛壓了下去:“蘇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身爲周家大小姐,出門在外代表的便是你周家的顏面,說出的話自然也是代表著周家的態度,所以定要謹言慎行纔是,否則不僅壞了自己的名聲,還要拖累整個周家跟著你遭殃。”蘇子昭冷笑一聲,依舊維持著冷漠與淡然,這種態度就像是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層保護,縱然外面的爭論再不堪入耳,也不能傷她分毫。
一直默默注視著蘇子昭一舉一動的楊靖巋在這一刻,竟突然覺得心臟猛地一縮,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感覺來得太突然,也太過陌生,一時間楊靖巋竟有些站立不穩。
周幽珊臉上閃過慌亂,話語中更多出一絲哀求:“我真的是無心才說出的這些話,還望蘇姑娘莫要與我計較,我真的再也不敢說了。”
“如此說來,你承認你方纔所言只是戲言了?”蘇子昭不依不饒地追問。
周幽珊慌張地垂下眸子,身形顯得有些畏縮,也更引人同情,衆人的議論聲也緊跟而至。
“這蘇家二小姐也真是,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家周家小姐都認錯了,她還這麼不依不饒的!”
“真是個沒有教養的,也難怪蘇家會落得如此地步了!”
“實在是可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竟然如此咄咄逼人!”
在這樣的議論下,就連楊靖巋都忍不住憤慨起來,心中更是升起了一縷對蘇子昭的疼惜。
然而作爲當事人的蘇子昭卻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直等到衆人議論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開了口,只是這次她卻一改方纔那強硬的姿態,微微放鬆了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又露出幾分悽然來:“我其實很清楚各位心中是怎麼想的,我雖然比不過周家小姐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索性我還有這一張嘴,能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出來,至少也讓各位知曉我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周家小姐是可憐,只因她遇上了我,牽扯上了我這樣一個不受人待見的‘天煞孤星’,我自知對她不住,可至少周家小姐還有雙親陪伴身邊,有兄長愛護有加,不愁吃穿,不識冷熱,可
我卻……”說到這裡,蘇子昭掏出帕子掩住臉,只露出一雙微微變紅的眼睛,“我也想有人陪,有人疼,我也想難過的時候哭出來,可就算我哭了,又有誰來可憐我?所以我不能哭,就算有淚我也只能往肚子裡咽,有苦我也得自己嘗……”
其實蘇子昭的語氣並沒有多少誇張的成分,因爲她此刻要表現出的便是一個柔弱女子孤苦無依,卻又不得不什麼都自己扛的堅毅與心酸。
而她說這些話的另一個目的,就算要告訴這些圍觀的人,在這件事上真正可憐的人是她蘇子昭,而非那個有父母、兄長陪伴,且衣食無憂的周幽珊!
當然,這也是蘇子昭對自己之前態度的一個有力解釋,因爲沒人會看她哭、看她笑,所以她才把自己的情緒都藏了起來,這並不是因爲她沒有感情,而是因爲她的感情根本找不到可以宣泄的人!
“不瞞諸位,之前我家破人亡時,周家曾主動收留於我,我對此也一直感激在心,但我實在沒想到……”不就是打感情牌嘛,蘇子昭也會,她之前不用只是因爲不屑於用,但當對方手段太低劣的時候,她並不介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在周府受盡了人情冷暖,就連府上的下人都能對我趾高氣昂、大呼小叫,這些也就算了,我本就身在屋檐下,又如何能不低頭?只是我沒曾想,周家竟然如此過分,周家少爺不僅撕毀了我與他的婚書,還強搶了我身邊的婢女,甚至要將我敢出府去……”
再一次提起周家人所犯下的罪行,蘇子昭表現得可謂聲色並茂,十分精彩,而同樣精彩的,還有站在一旁沒能插進話的周幽珊的神色,縱然她改變得再多,再是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可她到底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聽到對方如此悲慼的控訴後,她已經有些隱忍不住了:“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周家小姐方纔不是除了哭什麼都不會嗎?怎麼這時候卻好像有了脾氣了?”蘇子昭按著眼角瞥了周幽珊一眼,言下之意十分明顯,那就是周幽珊剛剛的表現根本就是裝出來的,而此刻這個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周幽珊纔是她的本來面目。
此話一出,那些沉浸在蘇子昭所描繪出的悲慘境地的路人也跟著露出恍然之色,紛紛將鄙夷的目光投在周幽珊的身上。
周幽珊氣得胸口發疼,險些便要暴露出本性來,不過幸好衆人的目光讓她從憤怒中恢復了理智,她深吸了口氣,重新換回方纔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我知道蘇姑娘對我們周家有諸多誤會,我只是希望蘇姑娘能心裡好過些。如果說出這些話,能讓蘇姑娘心裡舒坦的話,我是不會介意的。”
蘇子昭嗤笑一聲:“周家小姐別急著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且等我把話說完。”
“蘇姑娘有話直說無妨。”周幽珊故作真誠地看著蘇子昭。
蘇子昭將目光移向圍觀的衆人,冷笑著道:“在做的應該有不少也開著自己的鋪子或是作坊,不知可有哪位曾被人潑過髒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