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昭走後,楊靖巋越想越覺奇怪。
昨日楊淼澤來同他說,蘇子昭要回曜郡王府時,他還覺得這個親弟是在異想天開,沒想到蘇子昭竟真的來了……
“王爺,您讓我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那些同‘國泰民安’做過生意的商隊,的的確確都出傳出了遭劫的消息,而尋常的百姓以及官宦人家,卻是無一出事。”墨燭上前說道。
“哦?”楊靖巋的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屬下認爲,這是有人在故意對付蘇小姐。”墨燭恭恭敬敬道。
“查清楚,到底的何人。”楊靖巋站起身背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滿眼盡是冷意。
竟敢用這般陰險的手段,這般對付蘇子昭一個孤女,要是讓他知道是誰,非得要讓那些人痛不欲生!
“是!”墨燭話音落下,人迅速消失在了門外,就如來時一般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這邊楊靖巋正思忖著,那邊蘇子昭已在忙活了。
店鋪如今可謂的危在旦夕,靠著幫那李方正,獲取那及萬兩銀子,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招數罷了,真正的對手還隱藏在暗處,她或許連面都沒見著,若不順藤摸瓜一一揪出來,今後只怕就不止是店鋪的買賣賠本了,就連她的性命都可能堪憂。
“走,我們去會會那黃富商。”蘇子昭對身旁的悠雲說。
帶上悠雲來到黃家大宅,這裡氣派莊嚴,絲毫不比官宦人家差,小廝進去通報了一聲,隨即出來領著蘇子昭進去了。蘇子昭早已打聽到,這位黃富商平日裡廣結好友,只要不是什麼惡匪,想進他的門絕不會遭到什麼阻攔。
黃富商聽說蘇子昭來拜訪自己,心裡也是很奇怪的,一來他雖然結交甚廣,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女子,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子;二來,像蘇子昭這種名門閨秀,向來是不會無緣無故來到他人府中的,這樣做若是傳出去了,難免會遭人議論,有損閨譽。
能有一個好名聲,這是女子最爲看重的,因爲好名聲就意味著能嫁一戶好人家,但這個蘇小姐嘛……
黃富商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一些好奇。
蘇子昭的事情,他不是沒有聽說過,早先就有市井小兒說,這個女子身爲庶女,嫉妒長姐,企圖毀壞長姐蘇竹筠與曜郡王的姻緣,將那蘇竹筠推下蓮池溺死。
雖然這件事情並未被官府證實,但在街頭巷尾傳得是有模有樣,只是之後蘇家突然發生了滅門慘案,所以百姓的注意才被稍稍引開。
不過自那之後,蘇子昭就成了衆人口中的“天煞孤星”,名聲可絲毫不比之前好。
這個“天煞孤星”開店鋪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身爲一個商人,對這一類膽敢獨自闖蕩商界的女子,他是有幾分另眼相待的。正想見識見識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想到這人忽然就找上門來了。
“黃老爺。”思索之際
,一個聲音從外頭傳來,清脆悅耳,沒有尋常女子的嬌弱柔媚。
黃富商擡頭一看,眼前站著個亭亭玉立的女子,纖腰盈盈一握,模樣清秀至極,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眸中的光芒竟令人剎那間無法直視。
“你就是蘇小姐?”他問。
“正是。”蘇子昭點頭,她本以爲這黃富商會是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沒想到卻是滿臉皺紋,眉目慈祥,看上去足有五六十歲,但那貌不驚人的臉上裡隱隱地有種精明,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人等。那黃小姐,難道是他老來所生,只怕是一直當成掌上明珠的吧,也難怪他會如此挑剔地想給女兒找個好郎君,就連尚書之子都看不上眼。
“蘇小姐這次來找我,可是有什麼忙需要黃某幫?若是有,儘管開口,黃某定當傾力相助。”黃富商先是吩咐下人趕緊泡茶,而後客氣笑道。
蘇子昭知道他這只是客氣話,但仍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蘇小姐這是何意?”黃富商有些不解。
他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許多年,一看眼前這個眉目清明的女子,就知她不是個歹毒陰險之輩,做不出殺人之事。再者說,這蘇子昭近來不是與曜郡王走動密切嗎,那曜郡王之前與蘇竹筠傳出過一些閒話,若蘇竹筠真是蘇子昭害死的,曜郡王怎會幫她?
思量著這些,黃富商對蘇子昭這個人也就越發有了幾分肯定。
蘇子昭也看出這位富商大賈不是奸詐狡猾之人,指了指身後的悠雲手裡提著的一壺酒,盈盈笑道:“我近來纔開商鋪,有許多事情不懂,還望黃老爺能夠多多指點,這次登門拜訪,沒有準備什麼像樣的禮物,唯獨帶了這一壺自釀的酒,不知合不合黃老爺的心意。”
“酒?想不到蘇子昭還會釀酒?”黃富商這纔看清悠雲手中所提之物,眼睛立刻就放出了光,方纔他就嗅到了一陣醉人的酒香,一時間只顧著打量蘇子昭,沒有尋找出處,沒想到竟是蘇子昭帶來的。
要是尋常的深閨女子,提著一壺酒來拜訪一個陌生人,是要遭人詬病的,但黃富商生性豪爽,不拘泥於這些小節,因此沒有在意,只是點頭:“好,蘇小姐這般有心,黃某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來人,拿杯來,今日我要好好喝一杯。”
要知道,那些個妾室、姨娘,一個個都經了他大夫人的囑咐,一雙雙眼睛都牢牢盯著他呢,不許他沾一滴酒,說什麼他年歲已高,喝多了酒對身子不利。可他當年就是以賣酒起家的,貪杯多年,一時半會兒怎麼戒得了?因此在家中真是煩悶得緊。
下人很快就將杯子拿上來了,卻不是蘇子昭料想中的什麼明月杯、琳瑯盞,而是極爲普通的酒杯。
看出蘇子昭的詫異,黃富商哈哈一笑:“也就是那些文人才會用那種名貴之物,喝酒喝的是酒,又不是酒杯,那些無非只是瞧著好看罷了,不要也無妨。”
事實上,他那位大夫人,
前幾日才發過威,將他所有的酒杯盡數砸了,只剩下了這最爲粗俗的一套。
蘇子昭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只覺得這房間裡無不是名貴之物,就連小軒窗都是雕花飾玉,這種酒具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酒罈很快就被揭開了,一股異香撲面而來,引得黃富商忍不住深嗅一口,眉宇間浮現擋也擋不住的喜色:“好酒,好酒!一嗅就知道,這酒的滋味定是極爲綿長,咦,似乎像女兒紅,又似乎不是……”
“是女兒紅。”蘇子昭點點頭,看來這黃富商果然像她打聽到的一樣,是個極爲愛酒的人,這下事情可就好辦多了,“只不過,不是尋常的女兒紅,黃老爺嚐嚐便知。”、
“好,好!”黃富商連忙給自己倒了一小杯,啜了一口,閉著眼半晌沒有做聲,看得一旁的悠雲心裡暗暗著急——這酒哪裡是自家釀的,分明就是在外頭買來的,而且還是最爲便宜的那種,也不知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就不肯聽她的,去另買些名貴東西送來……
想不到黃富商一睜開眼,眼裡竟是閃著遮也遮不住的亮光:“好酒,好酒!這到底是怎麼釀的,怎麼會如此清甜?”
“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秘方,對外是不說的,”蘇子昭笑了笑,接而道,“只不過我與黃老爺一見如故,這秘方倒不是不能不言。”
“哦?”黃富商放下酒杯,已是明白了幾分,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蘇子昭恐怕是有事相求,“蘇小姐有什麼難事,但說無妨。”
見他把話挑明瞭,蘇子昭也不再繞彎子了:“黃老爺可聽說過近來好些商隊遭劫的事?”
黃富商略一思索,點了點頭:“想來你的‘國泰民安’生意有所虧損。”
“沒錯。”蘇子昭倒也不否認。
“若是需要銀子渡過難關,黃某倒是可以幫助一二。”黃富商道。
他家大業大,借些銀兩給旁人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若想要他傾力相助,卻是不可能的了,誰知道那“國泰民安”今後發展如何?沒有把握的事情,他可不會做。
“倒不是銀子的問題,”蘇子昭蹙眉搖了搖頭,“只是那些商隊遭際,遭得有些古怪。”
“哦?”黃富商畢竟是在外頭闖蕩過這麼多年的,只一想,就明白了她言下之意,“你是說,這些並不是意外?”
“沒錯。”蘇子昭點點頭,和聰明人說話,有時的確是要輕鬆許多,“我看,‘山賊’或許是有意爲之,又或許,有意爲之的不是‘山賊’,而是那些商隊……”
黃富商的面色,早已從放下酒杯起就平靜了下來,道:“這一點,黃某人可以幫你打聽打聽,若是真有那種狡詐貪財的商人,黃某不會容許他再呆在皇城做生意。”
商界出了敗類,連帶著他這個第一富商也會跟著臉上無光。
蘇子昭心知自己這是找對了人,笑了笑道:“那就麻煩黃老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