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差點忘了件大事,今日是那李方正與黃富商、黃夫人約定見面的日子。”蘇子昭柳眉微蹙,輕呼一口氣,要是將這事給忘了,楊淼澤那個腦子缺根筋兒的,只怕會衝到永寧小宅大鬧天宮。
“哎呀,婢子也險些忘了……”悠雲一拍腦門兒,“小姐,咱們收拾收拾趕緊去吧,去晚了可不好。”
蘇子昭雖說只是在黃富商家中吃飯時,順口提了一句,但黃富商答應了,那她這個邀請的,便得將一切準備妥當,不然就禮數有失了。原本這些是可以交由那李方正去做的,但蘇子昭畢竟和黃富商熟悉一些,知道黃富商和黃夫人用膳的口味,因此李方正便只用掏銀子,一切由蘇子昭來安排。
酒宴定在水月樓的雅間,黃夫人喜歡吃清淡些的,黃富商好酒貪杯,獨愛油膩辣口的下酒菜,因此桌上的菜色也是特殊得很,雞鴨魚肉都是用特製的大盤端上來的,一半清清淡淡,另一半則紅豔豔的放了不少辣椒子兒。蘇子昭還特地讓悠雲、悠月搬來了大缸大缸的女兒紅,當然,都是那些用秘方調製好了的,即便喝得再多,也是一點兒也不傷身。
這麼準備下來,就已到了中午時分了,李方正早早地就到了,倒也沒在一旁愣著,而是幫了蘇子昭不少小忙,那些特製的盤子也是他親自去瓷器鋪挑選來的。這一頓飯,可謂花了二人不少功夫。
黃富商和黃夫人在正午趕到,既沒來早,也沒來吃,蘇子昭看得出,黃富商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定是黃夫人好一番相勸,才堪堪願意來赴宴。
在看見李方正時,黃夫人還真是吃了一驚:“李……李少爺,你這是?”
不得不說,李方正這幾日的變化,可以用判若兩人來形容,之前一副文弱書生相,眼下卻是整個人都壯了一圈,皮膚被曬成了淺淺的麥色,看起來俊朗了不止一分,那原本平凡無奇的五官,也增添了不少男子氣概。
這些都還不說,單憑那一股將士般的風範,在京城子弟中都是難能可貴的。
這倒不是蘇子昭的功勞,而要對虧了楊淼澤替他找了個好師父,教他騎射可謂是盡心盡力,不僅如此,還傳了他一套刀法,每日接連幾個時辰的練習,加之李方正爲了能娶佳人入門,吃再大的苦也咬緊牙關不做聲,終於是脫了胎換了骨。
黃富商也是極爲詫異的,先前上門提親的少年郎,在被他不留臉面地拒絕趕走之後,一個都沒敢再來,這個李方正不僅毫不懼怕地請他來這月水樓,而且還變了一副模樣,一改之前的書生氣,看來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這般思量之下,他對李方正終於有了一分認可。
“黃伯父,黃夫人,請坐。”李方正彬彬有禮地邀二人入席,菜很快就端上來了,看著那菜色,黃夫人連連點頭,對李方正慈愛一些:“李公子太客氣了,只不過是吃頓飯罷了,不用這般費心。”
一想起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寶
貝女兒,今後極有可能會落入這小子之手,黃富商不禁哼了一聲,先前好不容易纔有的一絲好感,只一瞬就消失殆盡。
蘇子昭見他這般模樣,對身旁的悠雲道:“還不快上酒?”
“是。”悠雲和悠月端著特製的女兒紅上來了,女兒紅盛在小巧的玉壺中,酒杯也是玉質的,晶瑩剔透,綠盈盈的,好似一汪碧水,盛上美酒更是極爲好看。端起酒杯時,黃富商臉上,纔好不容易露出一絲笑意。
“聽聞黃伯父好酒,在下斗膽與黃伯父喝一杯。”李方正客客氣氣地敬起了酒,黃富商倒沒有拒絕,與他輕輕碰了碰杯。
香醇濃郁的女兒紅倒入喉中,甘甜和辛辣同時滑過喉嚨,脣齒留香。
“好酒,好酒!”黃富商再也不掩飾臉上的笑意,夾起一筷子牛肉送入嘴裡,大嚼起來,那模樣雖不說像村野農夫一般,但也絕不像是腰纏萬貫的富商。
李方正絲毫沒有皺眉,也吃起了下酒菜,吃相與黃富商堪稱不相上下。
近日刻苦練習刀法,他的食量可謂是猛增,吃起飯菜來再也不像從前那般細嚼慢嚥,連蘇子昭送來的藥膳也是一口就喝完,否則一頓飯不知要吃到何時才能吃飽。
“我看這孩子有幾分像你。”黃夫人笑著對自家丈夫說。
“像我是好事,難不成像我有什麼不好?”黃富商許是沾了酒,膽子大了不少,又或許是想當著李方正和蘇子昭的面,樹立自己的威嚴,平日裡對夫人都是言聽計從,極少反駁的,今日卻是這般反問了一句。
黃夫人瞭然於心地瞪了他一眼,沒有與他計較。
李方正繼續向黃富商敬著酒,二人一開始都有些寡言少語,喝到後來,卻是越聊越開,連帶著桌上的下酒菜也被吃了個七七八八。
“悠雲,去叫小二再上幾個招牌菜。”蘇子昭吩咐道。
悠雲點頭出去了,悠月繼續在一旁伺候著,給二人添著酒。
蘇子昭算是看出來了,黃富商與李方正似乎暗暗較上了勁,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彷彿誰先倒下誰就是輸家,誰喝到最後就是贏家。一時間,她有些後悔,自己爲何用秘方,讓女兒紅變得千杯不醉,這兩個人,究竟要喝到什麼時候去?
皺眉之際,一人從外頭打開了門,卻不是悠雲,而是另一道熟悉的聲音。
“王……王爺?”黃富商第一個看清那人,端著杯子的手不由自主顫了顫,不明白曜郡王忽然來此是爲了何事。
“王爺。”李方正也轉過頭來,正要起身行禮,卻被楊靖巋攔住了:“不必多禮,我聽說李公子在此設宴,所以就過來喝一杯。”
“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難得王爺也來了,今日定是不醉不歸!”黃富商親自給楊靖巋倒了杯酒,雙手敬上,畢竟楊靖巋在他眼裡,可是個難得的好男兒,無論是行事爲人還是氣魄風範,都不是尋常
少年可以比擬的。
楊靖巋接過酒,一飲而盡,放下杯,這纔看向蘇子昭:“沒想到蘇姑娘也在這兒?”
蘇子昭心裡哼哼,這人若不是一路跟著自己來的,她就和他姓。
但她嘴上卻沒戳破,笑了笑道:“我與李公子是朋友,爲何不能在這兒?”
楊靖巋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轉向李方正:“這位李公子真是相貌堂堂。”
不知爲何,李方正在他眼裡似乎看到了一絲敵意,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楊靖巋的身份,比他要尊貴許多,他自然不會沒頭沒腦地輕易得罪了去,於是笑道:“在下與王爺相比,還相差甚遠,王爺這麼說,真是折煞在下了。”
一聽到這句“與王爺相比”,楊靖巋心中就莫名地涌起一陣不悅,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蘇子昭。送藥膳也就罷了,還與這李方正在水月樓中吃飯,雖說有黃氏夫婦作陪,但也是不合禮數的,她難道就這般在意這李方正?即使不合禮數,也要來赴這次宴?
楊靖巋當然不知道,這整件事與蘇子昭並沒有多大的關係,蘇子昭只是個局外人罷了,真正在局內周旋的,是黃富商和李方正。
氣氛變得比方纔更加微妙,李方正彷彿感到壓力不止從黃富商這個未來岳丈身上散發出來,而且……還自楊靖巋眼神中流露而出。
不,不止是壓力,簡直是有幾分殺氣,若不是他這一陣子一直在習武,怕是會有些後背發麻。
蘇子昭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同樣有些摸不著頭腦。本來事情好好的,這楊靖巋非要來攪合,兩個人的事情,三個人來解決,最後真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楊靖巋的目的究竟何在。
一開始,她還以爲楊靖巋是楊淼澤特地請來,幫李方正擺平黃富商的,沒想到恰好相反,楊靖巋對李方正的敵意,似乎不比黃富商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蘇子昭莫名地感到頭疼,見三人越喝越多,又不便出言阻止,眼看著李方正灌了一肚子酒,連連打嗝兒,眼看就要喝不下去了,忙哎喲了一聲,捂著頭說:“我……我怎麼突然頭暈起來了?”
“怎麼了?”楊靖巋第一個站起身,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去,伸手在蘇子昭額上一探,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眉宇間露出一絲狐疑。
這人果然不好騙!
蘇子昭咬咬牙,繼續裝了下去:“我聞著酒味,就渾身不舒服……”
一旁的李方正如蒙大赦,趕緊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就送蘇小姐回去吧。”
“不用了。”楊靖巋黑著臉拒絕——也不看看蘇子昭此時住在何處?分明就住在王府隔壁,用得著他來送?
“在下……”李方正的確是不知道蘇子昭住在哪裡,依舊堅持著。蘇子昭爲了他,想方設法請黃富商夫婦來,他已是極爲感激了,哪裡能讓她一個女子單獨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