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昭淡淡看了她一眼,這是自然,她一走周家的名聲便要大打折扣,再加上此時李瓊霎家正得勢,自家女兒在周府中被糟蹋了,大鬧一番都是小的,只怕孫氏若處理不當,自此周家便是京城笑柄!
“小姐,您怎一點都不見高興的樣子?”悠月瞧她眉眼之間並無喜色,不由嘟脣道,“您總是這副淡淡的性子,也難怪周家那少爺不喜歡。”
她說完自知失言,愣了愣便要給蘇子昭賠禮,卻見蘇子昭朝她不在意地擺擺手。
想到自己如今算是小姐最親近的人,悠月的膽子登時又大了起來:“不如,咱們趁亂回去,把您的地契取出來!”
“你再不安生些,我真要換個丫鬟了。”蘇子昭抿著笑點上她的鼻尖,再敲敲她的腦袋,“你家小姐我自有打算,你且安生看著就好,切記莫要給我惹事。”
悠月扁扁嘴,眨巴著眼睛點了點頭。
周府,偏廳之中,孫氏坐在梨木椅上,扶著頭,神色頗爲煩惱。
須庚,外間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聽見,忙擡起頭來,門被人從外面兒打開,而後邁進兩個身影,是神色不明的周邦彥和一臉諾諾的齊管家。
“娘!”周邦彥行了一禮。
孫氏點點頭,看向一旁的齊管家:“如何?可尋到了那煞星的蹤跡?”
齊管家聽罷,面色微變,一垂頭,斷斷續續道:“回......回夫人的話,目前,還沒有蘇小姐的消息。”他越說聲音越小,連頭都越發低下。
“還沒有?”孫氏聞言,眼眸一瞇,隱約折射出一抹冷冽,“你們是如何辦事兒的!離那煞星逃出周府都半個月了,那麼竟連一絲音訊都沒有!連一個孤女都抓不到,我還要你有何用處!”
“這……這……”被孫氏那冷冽的目光一掃,齊管家只覺渾身發涼,心下暗暗叫苦,也不知道這蘇小姐是用了什麼方法躲了過去,任他們使出渾身解數,都未能找到關於她的丁點蹤跡。
更要命的,還不止如此,他稍稍擡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周邦彥,見周邦彥正朝著他擠眉弄眼,心裡更是叫苦不跌,無奈,只能硬著頭皮,瞅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孫氏,小心翼翼道:“還有一事,夫人,咱們從她手裡接來的那些個商鋪,這些日子,也不知爲何,以前的老顧客突然全都不上門兒了,倉庫裡的貨物壓得越來越多,這些日子不僅沒有賺取一分的薄利,反而,反而還倒吃老本兒,若長此以往地下去,怕是,怕是.....”
“夠了!”齊管家話未說完,孫氏就大喝出聲,她面色陰沉,嘴角掛著一絲凌厲的弧度,無形中令齊管家和周邦彥打了個冷顫,皆愣愣地杵在那裡,大氣兒都不敢出一絲。
孫氏目光幽幽,似是透著泠泠光芒,在眸中忽明忽滅,聽罷齊管家的話,只在心裡恨毒了蘇子昭,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難怪蘇子昭那個煞星跑得如此乾脆利落,竟是事先便預知了這些家業是個大包袱,如今不僅把這一包袱扔給了他們
周家,人還沒了蹤跡,害得她焦頭爛額......
一想起這些,孫氏的心裡便是止不住地恨,她早就提防著蘇子昭那個賊丫頭,知她防人太甚,心機太重,沒想到,最後竟還是被她擺了一道!
氣極之後,孫氏不禁在心中發誓:蘇子昭,你最好不要再落到我手上!否則,我定要食你血肉,以解心頭之恨!
屋內氣氛一時沉悶至極,正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接著便是一個丫鬟的聲音:“夫人,曜郡王求見。”
曜郡王?
屋內三人一聽,不由齊齊對視一眼,孫氏眼中更是透出微微不解,這曜郡王雖說與他們周府相鄰,可平素無甚交往,今日怎的突然上門造訪了?
可不解是不解,孫氏可不敢耽擱,論身份,他們不過是普通官宦人家,而人家曜郡王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皇族,這耽擱一分,就是大不敬之罪。
孫氏斂了滿面冷冽之色,換上平日裡的那副和善大方的面容,嘴角帶笑,和藹可親。
正準備邁步,誰料身邊的周邦彥突然一把拉住了她,孫氏不解回頭,卻見周邦彥滿眸精光,連帶著那頗爲俊秀的面容都醒目了幾分。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齊管家,出聲道:“你先出去候著。”
齊管家不敢耽擱,忙行了拜禮,一溜兒地出了偏廳。
等齊管家的身影消失不見,周邦彥這才轉頭看向孫氏,開口道:“娘!”聲音裡帶著細微的希翼。
“您說,這曜郡王先前和咱們周府不過泛泛之交,聽聞他曾對蘇家大小姐蘇竹筠動過情,可後來蘇家遭遇大難,竹筠唯一的妹妹在咱們周府,他連面都不曾露過,而今這蘇子昭一走,怎的他就突然出現了?”
先前不覺得,此刻聽周邦彥一言,孫氏陡然發現,還真是這麼個理兒了?
難道說,曜郡王來是帶著什麼目的?且還是與蘇家有關的?
這樣一想,孫氏不禁擡頭看著周邦彥。
如果說,曜郡王來此,果真是爲蘇家一事兒,那他們可不可以……
二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孫氏面上不禁微微笑開,不禁因爲事情或許有了轉機,而且因爲兒子似乎比往日頭腦靈光不少,她帶著一絲讚賞看向周邦彥,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得了母親的讚賞,周邦彥也高興起來。
母子二人這才邁步向正廳行去。
楊靖巋坐在紅木檀椅上,小廝泡了茶,孫氏等人未來,他也不急,徑自坐在那裡品茗,一舉一動皆帶著一抹尊貴而不失嚴謹的氣度。
孫氏身後跟著周邦彥和齊管家,腳步急匆匆往大廳趕,楊靖巋聽見了腳步,卻不著急起身,等到幾人微微氣喘趕至眼前,才慢慢擡起頭。
看著姍姍來遲的孫氏三人,他不氣不惱,面無神色,禮貌地點了點頭。
“曜郡王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孫氏匆匆彎腰行禮,嘴裡客套了一番,擡起頭來,
卻是不由得微微一怔,只見面前男子,五官如精巧的工匠雕刻出的一般,線條分明,俊美無比,滿頭青絲僅用一個玉冠,盤得一絲不茍,一身暗金繡邊兒的衣袍,乾淨利落,渾身散發出一種淡雅暗沉的氣息。
男子不茍言笑,卻比任何表情都更動人心絃。
楊靖巋瞧著她愣愣的神色,嘴角不由微微一勾,劃過一絲諷刺。孫氏驀然驚醒,忙訕訕笑道:“不知郡王光臨,略有怠慢,請勿見怪。”
楊靖巋聽罷,輕輕掃了幾人一眼,嘴角牽出一絲笑來:“無妨。是本王冒然到訪,唐突了。”
孫氏面上展現溫婉笑意,伸手一引:“曜郡王說笑了,快快請坐。”
楊靖巋見狀,也不禮讓,徑自坐了下去,孫氏跟著坐下,而後吩咐丫鬟道:“快快上茶!”
丫鬟輕輕應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孫氏轉過頭,笑意始終未曾變動分毫:“曜郡王突然到訪,不知所爲何事?”
楊靖巋聽罷,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奇怪孫氏竟然這般開門見山,不過,這些對於他來說倒是好事。好是好事,言語間卻特地夾雜了一絲落寞:“實不相瞞,想來夫人也知道,本王曾傾心蘇家大小姐蘇竹筠。本來,蘇家遭此大難,本王應該照拂,但有竹筠的妹妹在此,是以,這些事本王不便插足,可近來聽說,竹筠的妹妹突然逃離了周府,不知可有此事?”
沒想到曜郡王一上來便是問這個問題,一時間孫氏心中不由訕訕,可事已至此,謠言已是漫天飛,她即便想隱瞞也不好隱瞞,只得如實道:“不錯,半個月前,子昭這丫頭也不知爲何,竟突然在大半夜地逃跑了去,還害得她表哥和李家小姐……”
說到這兒,孫氏似是說不下去了,可其中的意思卻不言而喻——蘇子昭這個京城百姓眼中的孤女、弱者,實則是此事的罪魁禍首。
楊靖巋在一旁冷眼瞧著,心中不由輕笑,心想那蘇子昭到底是做了何等違心之事,讓這婦人時時刻刻都不忘捎帶她搗上一搗?
可面上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在聽了孫氏的話後,眼角眉梢帶了一絲納悶,看起來倒有些像在發愁,衆人見狀,只道這曜郡王是想起了那死去的蘇大小姐蘇竹筠了,直在心裡嘆息——好一個癡心男子啊!
誰都不知,曜郡王此時心裡想的,是那日蘇子昭與他相商時的模樣,明明小小的,什麼都不是,可開口閉口語氣卻是不小,信心更是滿滿,便是連他的心思都不禁跟著鬆動了三分,哪怕,在這三分之中,還有著對竹筠的一份淺淺情誼。
孫氏見狀,繼續裝得傷悲無比:“只是那孩子,走也不知帶齊了東西物什再走,連地契都落在了房裡,留下這一連串的商鋪,可惜我周家心有餘而力不足,怕是白白打理廢了這些個商鋪了,若真如此,又叫我們怎對得起子昭她死去的爹孃啊!”
說著,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又道:“真是可憐的孩子,也不知她如今在外顛沛流離,會是何等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