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要來,可要記得帶些香油錢。”鈺寧師太笑著瞥了蘇子昭一眼。
蘇子昭則是瞥向楊靖巋:“說到錢,師傅你還是向王爺要吧,徒弟我可是窮得很呢!”
“在下下次來,定然不會忘了這件事。”楊靖巋自然知道蘇子昭與鈺寧師太是在玩笑,卻還故做正經地回了一句。
三人正有說有笑地閒聊著,便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屋外徘徊著,就算坐在屋中也能隱約看到,蘇子昭與鈺寧師太對視一眼,笑著開口道:“不知屋外何人?可是有什麼事嗎?”
門外的身影似乎猶豫了片刻,才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壺茶,還有一個杯子。
“度心見過鈺寧師太,見過蘇施主,見過……這位施主。”度心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又偷偷地看了蘇子昭一眼,認真地行禮。
蘇子昭神色不變,像是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鈺寧師太則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問道:“你怎麼來了?”
“弟子本不該前來叨擾師太,只是聽師姐說今日蘇施主來了翠竹庵,這才忍不住……”度心的聲音很低,顯得這人十分怯弱。
蘇子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度心:“小師傅找我有什麼事嗎?”
“蘇施主已經不記得小尼了嗎?”度心十分詫異的看著蘇子昭,她不相信蘇子昭會不記得自己,更不相信經過了那件事,蘇子昭竟然會不記恨她!
蘇子昭的眸中故意露出一絲疑惑和不解:“我應該記得你嗎?”
“之前就是我給蘇施主你帶的路啊,當時你還問我知不知道李施主去了哪裡,後來……後來……”度心有些著急地解釋,她是真的希望蘇子昭不記得她了,這就好比一個你十分在意的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你的存在一樣。
經過那天的事情之後,度心就被禁足了,而且還被罰抄寫一百遍經書,直到幾日前才被解除禁足。在禁足的日子裡,每日當她獨自待在房間裡抄寫經書的時候,都會想到很多事。
最讓她痛恨的是禁足結束後的這幾天,庵裡的其他人在看到她後,紛紛露出鄙夷的目光,甚至還會在她的背後說一些惡毒的話語,這讓度心生不如死!
她甚至真的想要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連毒藥都偷偷地準備好了,但是她還是覺得不甘心,爲什麼自己受到了那樣的侮辱,最後卻還要如此悽慘地結束自己的性命?
在掙扎之中,度心早就後悔了。
爲什麼當時自己會一時鬼迷了心竅,幫那個姓周的做那種事?如果自己沒有答應她的話,也就不會受到那種侮辱,甚至落得此刻被禁足、被嘲弄,連活著都不能的下場了吧?
是的,度心很怨恨周幽珞,但是相比較於周幽珞,她其實更加痛恨本應該被算計,但是最後卻全身而退的蘇子昭。
有些人的心裡總是會出現這樣或那樣陰暗的地方,當兩個他都不喜歡的人被擺在眼前時,他就會選擇性地更不喜歡
那個過得更好的人。
憑什麼那個人就可以過得那麼好?憑什麼過得好的人不是自己?
或許這本身就是一種嫉妒,一種幾乎每個人都會存在的情緒。
所以相比較於與自己一樣下場悽慘的周幽珞,度心更加痛恨的自然是毫髮無損的蘇子昭,因爲這個人太走運了,走運得讓度心嫉妒成狂。
所以在無意中得知蘇子昭今日來了翠竹庵後,度心便偷偷地一直跟著蘇子昭。
當看到蘇子昭竟然與一個看著便英俊不凡的男子一起出現,並表現得異常親密時,度心胸口的怒火便越演越烈,憑什麼!憑什麼蘇子昭不但可以躲過那一劫,甚至還有這樣一個人陪伴著!憑什麼自己自幼便收緊苦楚,之前被那樣羞辱,現在卻只能孤身一人?
心中的憤恨與嫉妒將度心的理智盡數燒了,她從自己房中,將本來準備自己自盡用的毒藥取了出來,就算真的要死,她也要拉上一個人給自己墊背!
所以她纔會出現在這裡,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蘇子昭竟然完全不記得自己了!
這對度心來說,更是一種侮辱和恥辱,試想一個你心心念念嫉恨著的人,竟然根本就沒有把你放在眼裡,這是何等的諷刺?
“小師傅,我是真的不太記得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同鈺寧師太說?如果不方便的話,那我們就先出去好了。”蘇子昭搖了搖頭,她很喜歡看到此刻度心眼中的不敢置信和濃濃的自我諷刺。
度心這纔回過神來,有些低喃地自語著:“不記得了,你竟然根本就不記得了……”
“度心,你來這裡,究竟是有什麼事?”鈺寧師太深深地嘆了口氣,開口詢問。
度心又茫然了片刻,目光這才恢復清明,她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托盤,一字一句小聲地道:“我親手泡了一壺茶,想要給蘇施主道歉的。”
“道歉?這就不必了吧?”蘇子昭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眸中多了些冷漠和諷刺。
度心連連搖頭,十分堅持地道:“雖然蘇施主已經不記得小尼了,但是小尼還是想給蘇施主道歉,希望蘇施主能夠原諒我。”
一面說著,度心已經將托盤放在了蘇子昭面前的小桌上,又提起水壺給蘇子昭倒了杯茶:“蘇施主若真的不怪我了,便請飲了這杯茶吧。”
“如果我本來就沒有怪你,那麼是不是就不需要喝這杯茶了?”蘇子昭似笑非笑地看著度心。
度心緊緊抿了下脣,神色異常地堅持:“蘇施主就當是可憐我,至少也喝一口吧,不然小尼的心中實在是難安。”
“我喝了這茶,你便真的安心了嗎?”蘇子昭伸手把茶杯接了過來,卻沒有喝。
聽了這話,度心的心忍不住跳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擡眸看了蘇子昭一眼,卻只能從對方的臉上和眸中看出對自己的無所謂和淡然,這使得度心愈發地憤怒了。
“不過是一杯茶水而已,蘇施主難道就是不肯喝嗎?還是說蘇施主其實
還在心中怨恨著小尼,只是不肯說出來罷了!”度心有些急促地開了口,像是在發泄著什麼。
聽對方說出這種話,蘇子昭已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小師傅,你真的要我喝下這杯茶嗎?”
“這是小尼給蘇施主賠禮的茶,若是蘇子昭真的不生小尼的氣了,便請喝下吧。”度心咬了咬牙,頗有些威脅味道地強調著。
蘇子昭又多看了度心一眼,之後才轉頭看向鈺寧師太:“師傅,您說現在我該怎麼辦纔好呢?”
“哎!”鈺寧師太重重地嘆了口氣。
度心此刻的心思都在蘇子昭的身上,故而根本沒有注意到鈺寧師太的那一聲嘆息,而蘇子昭在聽到這聲嘆息後,也重新看向度心,卻只是搖了搖頭:“真是抱歉,這杯茶我恐怕是不能喝了。”
度心有些氣惱,沒好氣地道:“難道蘇施主是真的還沒有原諒小尼嗎?看來方纔蘇施主說得都是假話啊,說什麼根本就不記得我了,其實根本就是假的吧?想必蘇施主一定還要怪小尼呢,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小師傅,我真的不能喝這杯茶,因爲我還不想死。”蘇子昭的語調很平靜,就好像在陳述著一個十分普通的事實。
“哈,蘇施主方纔還說不怪……”度心下意識地輕笑了一聲,等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方纔聽到了什麼,她不禁十分詫異的瞪著蘇子昭,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方纔說什麼?”
蘇子昭微微一笑,把自己剛剛的話淡然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我真的不能喝這杯茶,因爲我還不想死。”
“我……你……你胡說些什麼!”度心大驚失色,端著茶杯的手都有些哆嗦了,不可能的,她不是都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嗎?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是想做什麼?
蘇子昭擺了擺手,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小師傅啊,你爲什麼想要害我呢?”
“我……我沒有……我來這裡,是爲了給蘇施主你道歉的,我又怎麼會想要害你呢?”度心的神色十分不自然,但卻仍是強撐著不肯承認。
似乎所有人都會存有僥倖心理,以爲對方什麼都沒有發現,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就可以避開被揭穿的結局。
而蘇子昭最喜歡做的,恰恰就是揭穿這樣的人:“小師傅,你忘記鈺寧師太,也就是我的師傅是什麼人了嗎?你知道我爲什麼會留下來用齋飯嗎?之前鈺寧師太就告訴我,說你可能走不出自己的心劫,所以想要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看看你究竟會怎麼選擇,沒想到啊,你最後竟然還是……”
蘇子昭既然從最開始的時候就假裝不認識對方,那麼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自相矛盾,況且她說的也確實是實話,之前鈺寧師太確實那麼說過。
“砰”的一聲響,度心手中的茶杯帶著熱茶掉在了地上,度心也整個人跌在了地上,她突然想起上次的事情,那個時候就是因爲鈺寧師太的未卜先知,纔會將周幽珞的計劃揭穿,沒想到這一次又是這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