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蘇子昭對他一笑:“沒事,老伯,多謝你了?!?
說罷,擡步向亭中走去。
老伯看了一眼蘇子昭,搖搖頭,不禁笑了:這姑娘的確是好想與啊……
站在亭邊,蘇子昭心裡頗爲忐忑,看著坐在那兒飲酒的男子,不知怎的,突然就有點心疼起來。
這可不行,她還要借他的手辦不少事,怎能任由他如此下去?萬一哪天突然兩腳一蹬翹辮子了,自己去哪兒找一個如此有情有義,且還實力不弱的當槍使?
這麼一想,蘇子昭心裡也就踏實了,快步上前,行至楊靖巋身前,定定地看著他。
楊靖巋只擡頭淡淡瞧了一眼蘇子昭,問了句:“你來了?”就又繼續喝著酒,並不在意蘇子昭的來意。
他還是如第一次見面那般,臉半隱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具體的神色,一絲不茍的髮束收在冠樑之下,領側、袖口沒有一絲一毫的褶皺,如同剛剛穿戴好的一般。
可這次,她沒有之前那般生疏,反而察覺到一股悲涼,這讓她覺得極不舒服。她不禁想,明明是這般完美的人,舉手投足叫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差錯,爲何會給人以這般落魄之感?
難道真是因爲長姐蘇竹筠?
一想到這,蘇子昭就覺得挺過意不去的,蘇家好的時候,有蘇竹筠牽絆著楊靖巋,現在蘇家倒了,蘇竹筠死了,卻還有一個她在打擾著他,說起來,他如今這樣,跟蘇家怎麼著也有幾分關係吧?
看著眼前之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她也不知從哪裡來的膽量,竟然突然伸出手,一把奪過了楊靖巋的酒杯,用力扔在地上,趁他還未反應過來,又拿起桌上的酒壺和餘下的杯子,一股腦摔了個粉碎。
一時間,偌大個園子,鴉雀無聲,只聞瓷器落地發出的清脆聲響,所有人都張大了嘴,瞪著眼看著蘇子昭——這蘇小姐,難道是不想活了?
楊靖巋愣在那裡,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自己這是被人搶了酒?還摔了酒壺?
擡頭看向並不驚慌的蘇子昭,過了許久,他才幽幽地開口,一張臉簡直比鍋底還黑:“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你不是看到了嗎?”蘇子昭攤了攤手。
他聞言正要發怒,又忽地聽蘇子昭小聲道:“我說…….我說曜郡王啊。你的酒量似乎不小啊?!?
“所以呢?”楊靖巋冷眼看著她,不知她接下來又要耍什麼花樣。
蘇子昭似是不在意地瞧了瞧楊靖巋那張黑臉,咳咳兩聲,只能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曜郡王,不就是心愛的女人沒了嗎?何必如此糟踐自己?要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我相信姐姐在天之靈知曉了也不會安心?!?
她潛意識裡早已把曜郡王飲酒的緣由,與長姐的死聯繫到了一起,因此纔會這般勸說。
曜郡王身旁的那個面容清秀的小廝,見蘇子昭摔了杯子還如此無禮,心中怒意頓生,向前一步就要教訓蘇子昭
。
哪知他剛一動,楊靖巋便伸手攔住了他:“墨燭,休得無禮!”
小廝一怔,看了一眼蘇子昭,又看了一眼楊靖巋,默默退了回來。
楊靖巋看著眉頭微蹙的蘇子昭,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說起來,方纔他也是氣怒不已,這蘇子昭的膽子也忒大了些,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般搶他的酒。不,似乎是第二次,初次見面時蘇子昭不也這麼做了?
真是個沒教養的小東西,他本來準備發怒,卻沒想到蘇子昭又來這麼一句話,不知怎的,滿腔的怒氣就這般沒了,反而還不停地想笑。
天涯何處無芳草?
敢情這小丫頭以爲他喝酒是爲情所困?
因此墨燭上前的時候,他伸手攔住了他,他倒是想看看,這蘇子昭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蘇子昭本以爲自己大禍臨頭了,別看她砸的時候滿腔熱血,可真遇到眼下這種不尷不尬的局面,心中反而有點忐忑,只是面上絲毫沒有顯露。
輸人不輸陣,這是她一直奉行的真理。
可沒想到,眼角的餘光一瞟,竟瞟見曜郡王面上帶笑,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不禁愣了,這……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這曜郡王被嚇傻了?
如果沒有,那是不是代表曜郡王並沒有生氣了?
這般想著,蘇子昭的膽子又大了起來,索性一屁股坐在楊靖巋對面,苦口婆心道:“聽說你曾今領兵征戰四方,而後落了滿身的病根,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話,你更不能喝酒,喝酒傷身,更何況你還是有病根的人,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要爲曜郡王府這上上下下這麼多擔心你的人想想吧?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還要爲你蘇子昭想想?”蘇子昭話還未說完,便被楊靖巋給接了去,楊靖巋斜睨了一眼她,滿臉的古怪,“你真正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額.……
蘇子昭表示,她想說的,確實是這個,不過,她還沒繞個彎子講出來,就被他一語道破了。
“咳咳?!碧K子昭心虛地咳了咳,“話雖是這麼說,不過,你自己的身子是你自己的,若是病了多不劃算,是不是?”
她心裡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可楊靖巋只需一眼,便把她的心思看了個穿。
他輕笑一聲:“說吧,你到底要做什麼?”
蘇子昭的心微微抖了抖,接而一笑,無所謂了,反正在他面前,她毋須那般彎彎繞繞,他們是合作關係的不是嗎?
合作……僅限於此。不過,蘇子昭也想告訴他,她說的那些話,也是真的,沒有半點虛假。
低下頭斂好心思,她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楊靖巋坐在對面看著她的神色,不知怎的,心裡突然就突突的,他皺了皺眉,不太自然地轉過目光。
蘇子昭心裡百轉千回,思量著該怎麼說出口,可話到嘴邊卻是一句:“我聽說,你已經幫我拿回了蘇家的財產?”
聲音不大,楊靖巋卻是聽
得分明。
原來她來是因爲這個纔來找自己?偏生還要裝模作樣砸碎自己酒杯。
呵,不知怎的,楊靖巋心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也是,他們之間,只存在交易。
想著,楊靖巋神色冷卻,只覺心裡堵得慌,轉過頭冷聲喚道:“福伯?!?
“在!”不遠處立馬就有個聲音傳來,蘇子昭擡頭看去,見是之前遇到的那個老伯。
老伯一路小跑地過來了,楊靖巋接下來的一句話,愣是把蘇子昭說懵了。
“福伯,你去把蘇家的地契拿來交予蘇家小姐。本王有些頭疼,先回房了,墨燭,一會兒你記得替本王送客。”
“是,王爺?!备2湍珷T一同應道。
福伯看了一眼愣愣的蘇子昭和滿臉冷然的楊靖巋,嘆了口氣,便轉身去拿那些東西了。
蘇子昭聽著,只覺心裡一冷。
話說,楊靖巋到底是什麼意思?
“蘇小姐似乎有話要說?”墨燭也看出了二人之間的不對勁,和稀泥地問道。
“王爺……”
蘇子昭話未說完,便被楊靖巋打斷:“蘇小姐不必解釋,本王知曉,財產當然是捏在手裡的好,放在他人手中實在有所不便。放心,本王答應幫你把蘇家的財產拿回來,便不會獨佔,如今拿到了,自然會物歸原主。”
“不是…….”蘇子昭聽楊靖巋這麼說,心道這曜郡王果然是想歪了,急急出聲,想要解釋,不料福伯這時恰好來了,手裡拿著的,正是蘇家的地契等物。
“王爺?!备2辛寺?,恭手送上地契。
楊靖巋瞧了瞧地契,又看了看向蘇子昭,掀起脣角,冷聲道:“蘇小姐,你的東西。”
蘇子昭掃了一眼福伯手上的地契,抱歉的看了一眼福伯,轉過頭,正了神色:“王爺,我想,你是誤會了?!?
“哦?”楊靖巋聽罷,看了一眼蘇子昭,並不出聲。
蘇子昭捏捏手,面上卻不動聲色:“王爺,這次我來,是想要感謝你幫我拿回來了蘇家的財產,而砸了你的酒並非我本意,還望王爺莫要在意?!鳖D了頓,又道,“不過,喝酒的確傷身,我勸您還是少喝一點。”
“所以呢?”楊靖巋問。
不知爲何,她說自己砸了他的酒純屬意外,叫他莫要在意時,他心裡可非常不爽,可一聽下一句,瞬間又輕輕舒了口氣,緩過神來不禁暗自掐了掐自己,想來自己肯定是腦子昏了,纔會因她這一兩句話便給牽著鼻子走。
聽楊靖巋這般問,蘇子昭心裡便有了底??磥硭麃K沒誤會太深,否則依著那冷口冷麪的性子,只怕是一句話都不願與自己多說了。
“我並沒拿回蘇家財產的意思,恰好相反,我還希望王爺幫我照拂這些產業纔是。只是,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王爺能否答應我?”先前她總在心裡想著該如何說出口,想來想去總沒個頭緒,到了這種時候,反倒一下就脫口而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