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悠月一聽要坐馬車,高興得不行,可一聽說蘇子昭和她同乘一輛,就死都不肯上去了,連連擺手道:“小姐是千金之軀,怎麼能與奴婢同搭一輛馬車?小姐坐馬車,婢子跟著便是。”
末了,又加了句:“小姐放心,婢子不打緊的。”
蘇子昭雖說嘴上沒作聲,但心裡還是欣慰的,沒想到這丫頭平日裡沒大沒小,可這種正兒八經(jīng)的事卻是記得不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所以你還是趕快上來吧。”
可悠月聽罷還是不停搖頭,蘇子昭無奈,只得道:“若你再不上來,耽擱了時間,可別怪我把你打發(fā)到牙婆手裡,說,到底上不上來?”
這話可算是嚇到悠月了,蘇子昭雖然喜怒無常,但對她還是不錯,且兩人朝夕楚暮久了,儘管只是是主僕,可情誼比之親姐妹都不差分毫。所以聽蘇子昭這般說,悠月有點害怕,也有點捨不得,即使知道蘇子昭可能是開開玩笑,只是嘴上說說,可要是真生氣了,自己豈不是……
左思右想,悠月只得依了蘇子昭的話,乖乖坐上了馬車。
蘇子昭這才笑了出來:“早知道你服硬不服軟,我就不同你多費脣舌了。”
馬車緩緩走動,悠月在一旁默不作聲,蘇子昭也暫且不去管她,想了想,掀開車簾看著外頭趕著馬車的車伕。車伕是個年約六十左右的老人,這樣的老人走東闖西,向來是見多識廣。
蘇子昭開口問道:“老伯,您可知道錦繡樓?”
“錦繡樓?”聽到蘇子昭的話,老頭子想了一想,“錦繡樓不就是京中那個專做房子買賣的地方麼?”
“專做房子買賣??”
“是,說白了,就跟媒婆沒兩樣兒。”
“怎麼會跟媒婆沒什麼兩樣?”悠月好奇地搶著問。
“這些年來呀,時局不穩(wěn),動亂不斷,所以有好些人都想賣了京中的房子,找個僻靜的地方先躲個幾年,可就因爲(wèi)這樣,京中的騙子越來越多,許多人家賣房子,不是價格低得不劃算,就是被人騙了房契便沒了蹤影兒。”
老頭子咽咽口水潤潤喉,繼續(xù)道:“而這時候,錦繡樓就起來了。錦繡樓,相當(dāng)於一個媒介,要賣房子的,把條件交到錦繡樓那裡,然後再由錦繡樓出面和買方商量。如果有人要買房子,也可以直接去錦繡樓買,這樣一來,便少了被人騙的事。但錦繡樓呢,要從這買家和賣家之間抽取提成,所以說就跟媒婆差不多了。”
蘇子昭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感嘆——這錦繡樓的老闆可真是聰明,竟然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妙哉妙哉!
“喲!小姑娘,這便是錦繡樓,你要不要就在這裡下了?”正想著,耳邊兒便傳來老頭子的聲音。
西南城到京都,雖然走著遠,可是坐著馬車就不一樣了,時間縮短了不少。
蘇子昭掀起簾子
,果然見得一旁一座高樓佇立,頗爲(wèi)富麗堂皇,那門樑之上赫然用著鎏金寫著“錦繡樓”三字。
蘇子昭想了想,自己索性是要來看看的,擇日不如撞日,便點點頭,付了車錢,下了馬車。
悠月看著面前的錦繡樓,愣了好一會兒的神,蘇子昭一拍她的頭:“行了,口水都掉出來了。”
悠月回過神兒來,看著蘇子昭道:“這裡實在是太漂亮了……小姐,咱不就是個買房子嗎?爲(wèi)何要來這種大派頭的地方?”
蘇子昭不禁給了她一個白眼兒,這丫頭,看來還是沒開竅啊?
她耐心地解釋:“你不知道,做買賣最重要的便是不上當(dāng),所以咱們與其在外頭找房子,還不如來這錦繡樓。”
“哦哦。”悠月可不知道這些,她從小便是一個農(nóng)家女,就算爹爹中了秀才,也是個半吊子,沒學(xué)多少字就被賣給了牙婆跟著蘇子昭了,又直接的經(jīng)歷了這麼些事,自然是對這些不甚清楚的,“沒想到,做買賣還有這麼多講究?”
蘇子昭笑著搖搖頭:“走吧,以後慢慢地你就會知道了。”
悠月應(yīng)著,兩人正準(zhǔn)備邁步往前走,一旁忽然傳來一個略微帶著嘲諷的聲音:“喲!這不是蘇小姐嗎?”
蘇子昭頓下腳步,轉(zhuǎn)頭向發(fā)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在她的左邊不遠處,一個衣著整潔,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站在那裡,正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們主僕倆。
看著來人,蘇子昭的眼眸不由微微一縮,而後不動聲色地說:“原來是周家大少爺啊?”
蘇子昭看見了周邦彥不怕,可不代表悠月也不怕,她一見周邦彥,整張臉都嚇得白了,就像是白紙一般,叫了聲小姐,便縮在了蘇子昭身後。
周邦彥眼眸輕蔑地看了一眼悠月,接而目光幽幽地轉(zhuǎn)向蘇子昭,聲音無盡無波:“蘇小姐,雖然我不知你爲(wèi)何要離開我們周家,可是你莫不是忘了,我們可還是有婚約在身的,你這般無聲無息消失,而現(xiàn)在又大搖大擺出現(xiàn)在街上,恐怕不好吧?”
他先前就看著這人像是蘇子昭,沒想到過來一看,果然是她!
真是沒想到啊,他之前到處找她,愣是沒找著一個影兒,今日不過出來隨便一逛,就給遇上了,嘿嘿,踏破鐵鞋無匿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次,說什麼都要把蘇子昭這個煞星給帶回去!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蘇子昭,周邦彥看得出她衣著整齊,氣色不錯,近來應(yīng)當(dāng)過得很好,聯(lián)想起自家生意上的虧損,不由得怒從中來——這個煞星把一堆爛攤子丟給了他周家,自己卻在外頭逍遙自在!
“蘇小姐雖然不怕名聲有損,但我周府可是要臉面的,不如你還是早點隨我回去,別逼我動粗!”
蘇子昭聽罷,輕輕嗤笑出聲,看著周邦彥,滿眼都是厭惡和不屑,低頭咳一咳,面上還是笑意盈盈,只是這笑意不及眼底:“要我和你回周府?我看周公子是在丫鬟的唆使
下迷了心竅,糊了腦子了!周公子你莫不是忘了,早在之前一月之前,你就已把撕我們之間的婚約一把撕了。”
說著,掃了一眼因她和周邦彥的爭執(zhí),而聚過來的衆(zhòng)人,特意把聲音帶了一絲悽慘,提高了音量道:“你還說,你看上的是我身邊的丫鬟悠雲(yún),就是娶了悠雲(yún)都不會娶我,悠雲(yún)是我的丫鬟,與我情同姐妹,爲(wèi)了成全你們,我還忍痛把悠雲(yún)留在了周府,便是連我蘇家的財產(chǎn)都未曾拿走過一分,沒想到,今日周公子你又在此處攔著我,還說要我嫁給你,你這番強人所難,倒底是想讓我如何?”
蘇子昭說著說著,越說越悽慘,低下頭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面上卻是閃過一絲無聲的笑意——哼!周邦彥!跟我鬥!你還真以爲(wèi),我是前世那個任你揉圓搓扁的蘇子昭不成?
蘇子昭這般的繪聲繪色,聚集在這的人一時間越發(fā)多了,聽了紛紛在一旁的議論著,有不少斜瞟著周邦彥,嘴裡不住地指責(zé):
“沒想到,這周公子素來以好脾氣著稱,背地裡卻是這樣一個人!”
“是啊!”另一人憤慨道,“明面兒上裝好人,背地裡做盡了壞事兒,這種僞君子實在可恨。”
緊接著又有人附和:“這蘇二小姐都這般可憐了,孤身一人,沒個家人,他竟然還在她落魄之時撕了婚約,不僅霸佔著財產(chǎn),連人家身邊的丫鬟都不放過!真是太沒人性!”
“呸!”其中還有年輕少女,“我看走了眼了,還以爲(wèi)他是什麼好貨色,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蘇家到底還是行過不少善事的,在百姓中的名聲,就連周家也比不上。此時見蘇二小姐落難,衆(zhòng)人心中的天平自然是有所傾斜,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周邦彥說的一愣一愣。看那架勢,只怕他再呆久一會兒,有人拿臭雞蛋砸他都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周邦彥看向蘇子昭,怒從中來,氣得一甩手裡的摺扇:“好你個蘇子昭,竟然敢陷害我!”他顫著手指著蘇子昭,面容因著憤怒而扭曲了不少,話雖是這般說,卻也是心虛不已,因爲(wèi)蘇子昭說的,似乎的確是那麼回事……
因此,周邦彥一時想不出言語來辯駁,心裡虛著,面色漲得通紅,卻見的蘇子昭正朝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那笑,他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他一擡腳,向蘇子昭奔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哼!任你今天如何牙尖嘴利,都必須跟我回周府!”說著便要將蘇子昭強行拉走。
蘇子昭沒想到周邦彥竟然這般大膽,大庭廣衆(zhòng)之下敢對她用粗,一個猝不及防被他抓個正著,還未反應(yīng)過來,人就被他扯著走了。
“周邦彥!你放手!周邦彥!”左右都撕破臉皮了,也沒必要再裝得那麼和善,不然也太虛僞了。蘇子昭拼命揮拳打向周邦彥,無奈周邦彥再怎麼沒用也是個男人,蘇子昭的力氣比他怎麼著都差了幾分,怎麼掙扎都掙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