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口渴了,她便伸手去拿石桌上的茶盞,一拿,卻拿了個空,擡頭一看,悠月那小妮子正歪頭看著自己笑得開懷,手裡拿著的不是茶盞是什麼?
蘇子昭放下書,故意板起臉來:“你這小妮子,膽子越發大了。快拿來!”
悠月吐吐舌頭,忙把茶盞遞到蘇子昭手裡,一面笑嘻嘻地看著蘇子昭,一面說:“小姐,您一天到晚除了看書還是看書,難不成就一點兒也不累?”
蘇子昭喝茶的手微頓,而後繼續呷了一口,放下茶盞,神色淡淡:“不看書又能做什麼?你忘了,你家小姐還有你這小妮子,可還是人家的逃犯呢!”說著,意有所指地仰頭朝周府的方向一點。
真的不累?
蘇子昭在心底問自己。
累!當然累!累的要死!
可縱是這樣,又有什麼辦法?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擺脫了前世那悲慘的境遇,卻又身負離奇滅門命案,事已至此,便是大羅菩薩又能如何?
她只能用盡所有辦法,誓要查明真相,爲自己爭得一線光明,可在這之前,必須擁有能與對手抗衡的實力,不能像如今這樣寄人籬下,躲躲藏藏,別說時日一久別人難免不會心生厭惡,就是她自己,都不會甘心如此懦弱下去!
悠月不知在這幾息之間,自家主子的心緒已翻涌了幾個來回,只把小嘴一撇道:“那周家人可真不要臉!哼,幸好小姐聰明,不然.…….”
“不然怎麼?”蘇子昭問。
“不然……您可就要留在周家當個小小妾室,被那孫氏和周少爺欺辱一世了!”悠月一想起就渾身發顫。
蘇子昭知道她這是真心對自己好,苦苦一笑,沒再做聲。
見自家小姐不說話,悠月也沒再言語。她算是摸清了這個主子的脾性,蘇子昭看似好說話,實則是因爲你沒觸到她的底線,若真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好比悠雲那般,她定不會輕易放過。
說起悠雲,也是奇怪,近來周家在京城算是出了名,連芝麻綠豆點兒大的事都容易被人嚼舌根,偏生一直沒有悠雲的消息……
悠月突然安靜了下來,倒讓蘇子昭有些不習慣,這些天來,悠月一直陪在她身邊,老愛絮絮叨叨。起先蘇子昭還會覺得有些煩,聽得久了便習慣了,有時悠月講個什麼趣事,她也會跟著笑半天。
蘇子昭看向悠月,見她皺著個眉頭低著個頭,雙手拿著帕子絞個不停,一張臉活像條長長的苦瓜,不由笑出聲來,嗔道,“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把你怎麼著了呢,說吧,可又是打聽到什麼好玩的事了?”
經蘇子昭這一問,悠月這纔想起來自己打聽來的消息,整張小臉兒不禁亮了起來,頓了頓,像是在琢磨著該如何開口。
蘇子昭見她這幅模樣,更加忍俊不禁:“你有什麼說便是了,別這般磨磨唧唧、神神秘秘的,再這樣我可是不聽了!”
“誒!”一聽蘇子昭如此說,悠月立馬就跳了起來,嘴裡急急道,“不行,不行,這個消息,小姐必須要聽的!”
蘇子昭滿頭黑線:“悠月,你每次叫我聽你唧唧歪歪那些雞毛蒜皮的事,不都是這樣說的嗎?
悠月坐在蘇子昭身旁的石凳上,神色正經起來:“小姐,這可不是雞毛蒜皮事,您還記得您之前說過什麼嗎?您說,曜郡王一定會上週府拿回蘇家的地契,小姐,您真是神機妙算啊!聽宅子裡那個管家說,昨個兒曜郡王真去了周府,把蘇家的地契全都拿了回來,還有還有,大家都說周家是心甘情願把地契給曜郡王的,因爲他們拿著蘇家的鋪子、莊子,不僅沒賺一分錢,而且還不停地虧老本兒,正因如此,才同意把地契給曜郡王的呢!”
蘇子昭只靜靜地聽著悠月說這些,面上全是淡淡的笑意,卻不作聲。
她當然神機妙算,因爲這一切,全是她和曜郡王之間聯手演的一出好戲罷了!
之前蘇子昭找到楊靖巋,就是與他商議此事,製造與楊靖巋不合的假象,也是爲了讓周家不起疑心。而暗中卻由楊靖巋出手,連周家只賠不賺也是楊靖巋動了手腳,耗盡了周家的財力,之後再出面表露出想要代爲管理蘇家財產的意思,對於這種事,孫氏他們無疑喜聞樂見,而如此一來,蘇子昭不僅不用出面便奪回了自家的財產,而且還站在暗處狠狠給了孫氏和周邦彥等人一記耳光。要知道,周家可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家貴族,蘇家的商鋪一虧,整個周家都幾乎被耗了一半,只怕連府裡下人的月錢都要扣去不少……
看來,該要走下一步棋了。
蘇子昭這般想著,目光望向他處,忽而變得異常堅定,隨後開口打斷還在喋喋不休的悠月:“悠月,替我準備一下。”
“啊?”悠月正講得津津有味,突然被蘇子昭打斷,有點摸不著頭腦。
蘇子昭徑自起身往屋裡去,一邊走一邊道:“這麼多天兒了,也是時候去拜見拜見曜郡王了。”
身後的悠月聽罷,心下一喜——什麼?小姐要去見曜郡王了?
太好了!她早就想見見曜郡王了,無奈小姐總不提起這事兒,今個兒小姐究竟是怎麼了,怎麼一下就開竅了?
難道是因爲曜郡王幫著奪回了蘇家的財產不成?
搖搖頭,管他那麼多呢!總之這是件好事!
這般想著,悠月忙跑進屋裡,愣是要幫蘇子昭重新梳個頭。
“你怎這般高興?”瞧著銅鏡裡悠月彎彎的眉眼,蘇子昭有些不解,“我的頭髮難道亂了,怎麼愣要再梳一次?”
“小姐,您就聽我的吧,婢子這次梳出來的,絕對比之前的好看!”悠月手中的牛角梳,在蘇子昭的一頭青絲間緩緩滑過,嘴角帶著狡黠的笑容。
蘇子昭如今住的地方,與正兒八經的曜郡王府其實是相連的,不過是用院牆隔了開來,做成了一個單獨
的院落。爲了方便,兩院之間還留有一道小門,不過落了鎖,蘇子昭手裡自是有鑰匙,打開了院門帶著悠月一路向曜郡王常呆的地方去了。
曜郡王府不愧是王府,雖然聽說這個曜郡王提倡一切從簡,可蘇子昭這一路行去,卻發現不管是假山樓閣、亭臺水榭,還是雕樑畫舫、飛檐環宇,皆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即便與富麗堂皇的周家相比也不逞多讓。
不過,周家的一草一木,都帶著典型的周家氣息,浮躁,飄飄然,靡麗菲薄。
一切的一切,都能用一個字來形容——俗!
相比之下,曜郡王府的簡潔中,是獨具匠心的精緻,流露出一種宛若天成的落落大方,也有一種與曜郡王如出一轍的氣息,那便是清冷。
如蓮,似雪,令人不由自主便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而周家……那彷彿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市儈和庸俗,與之有著雲泥之別。
蘇子昭一路欣賞著府中景色,一面在心中思量,該如何委婉地說出自己的意思,又不使曜郡王反感?
唉!細細想來,這還真是一個頭疼的問題。
轉悠了一圈,並未見著曜郡王的影子,她突然想到上次見曜郡王的亭子,聽說,他平日最愛在那兒飲酒。
剛要移步,便見得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老伯搖頭嘆氣向這邊兒走來了,蘇子昭認出這是那天接待她的福伯,眼眸微轉,心裡突然一動,待老伯行至她身前時,揚聲喚道:“老伯伯,請留步。”
老伯聽罷,忙擡起頭,見是蘇子昭,面上便笑了開來,滿臉的褶子十分和藹,顯然是認出了蘇子昭,行禮道,“原來是蘇小姐呀。”
對於老伯還記得自己,蘇子昭沒有絲毫驚訝,而是微微一笑:“老伯伯,看您這哀聲嘆氣的,難不成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煩心事兒倒是沒有……”老伯伯搖搖頭,目光看向在那不遠處獨自飲酒的曜郡王,滿眼的擔憂,“就是王爺,唉!”
“王爺?”聽老伯伯提起王爺,蘇子昭不禁來了神,自己果然是問對了人,“王爺他怎麼了?”
老伯伯看了一眼蘇子昭:“告訴您也無妨,反正這事,也不是咱曜郡王府的秘密了。”說著,又嘆了口氣,“王爺多年前曾帶兵去邊疆平定戰亂,雖然大勝而歸,但天寒地凍,又身負重傷,因醫治不及時,落下了一些病根,偏偏喜歡飲酒,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平日又總是一副冷麪的樣子,府中下人都極爲懼怕他,只道他是個不好想與的,除了我常常斗膽說幾句,誰也不敢出言相勸。自從蘇家大小姐逝世以後,王爺飲酒更甚,連我說也不聽了,若日日這樣,恐怕是要傷身的啊!”
老伯說完,皺眉搖了搖頭,而後看了一眼蘇子昭,突然想起傳聞中那蘇家大小姐蘇竹筠的死,不正與眼前這位有關嗎?
他心中一驚,忙開口解釋道:“姑娘,您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