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見人怕麪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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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從“男子漢訓練營”迴歸的我們,表面上看只是被曬黑磨糙、消瘦精實,內在的飛越卻有質的不同。擱課本上的話說,是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都市生存訓練把真實世界更實際更嚴酷的一面展現出來,天真的是我們的笑臉而不再是全部內心。那種必須強大的使命感,讓我們真正有了長大囧囧的深深渴求。
可是我妹管不到這些內在的收穫,看到我從頭到腳被曬得變成小麥色,氣得尖叫著把衛佚尊一頓猛捶猛打,“我哥怎麼成黑土豆啦?不是跟你說天天看著我哥擦曬霜?我給你們買的那可是36倍的歐X萊,你背來背去有勁哪?”
“那個……”
我的壯壯抱頭鼠竄著,恨不能逃房頂上躲開抽瘋的小丫頭,“不是我忘了,是句教練……哎喲!是人家教練不讓用,都給沒收了,回來才……我沒撒謊……”
看我的壯壯那可憐兮兮的境遇,我焉能袖手,趕緊一把攬過我那香噴噴的寶貝妹妹,柔聲安撫她,“曬下兒沒什麼關係。這不還沒開學呢,我天生好底子,開學前就能養回原樣——你哥啥樣不帥啊!”
“哥——”
小丫頭頓足叫,憤憤地瞪角落裡的衛佚尊一眼,拉起我的手本來要開口,突然驚愕地收縮著瞳孔把我的雙手舉到眼前細看,十天之前還是整潔修長、指甲粉潤到無可挑剔的玉爪一對;現在呢,新傷舊痕赫赫刺目,老繭幾枚粗糙分明,早就失卻藝術家的氣質淪爲勞苦大衆。
“你的手!!!”
她痛叫著,難以置信地小心撫摸著我手掌上的繭子,大滴大滴的眼淚撲簌簌濺落,打溼我的掌心,惹得我的鼻子裡酸氣直衝腦門。
“別哭呀,小印,這就是繭子而已,不痛不癢的。”
其實我在說謊,在那幾個繭子形成之前,都是又大又痛的水泡,儘管我做打水擔柴提桶劈柴這些粗活時非常注意學習動作要領和技巧,可是皮肉之苦照樣無法免除——細細嫩嫩的小身板子不經過真正的磨難,怎麼可能達到吃苦耐勞的境界?
“你騙人!!!”小丫頭撲到我的懷裡,嗚嗚咽咽地使勁抽泣。
“我穿新鞋磨腳你還揹我走呢,手都磨粗成這樣怎麼可能沒疼過?嗚嗚嗚……我再也不許你參加什麼撈什子訓練營,再也不許!”
她一哭我就沒轍,是真沒轍!這小丫頭是我的心頭肉,掉一個眼淚疙瘩都把我疼得心臟抽筋,何況現在淚如雨下,萬里之外的長城肯定都只有拉著警報開始發抖的份兒!
“好,以後哥不去。”
我撫摸著她的小腦袋柔聲應承。
十天的艱苦磨礪與挫折是我人生中無法複製的巨大財富,對我來說,雖然飽受皮肉之苦,卻樂在其中、深得其味。可是我妹無法認同這些,在她的意識裡,沒有人可以爲難我,更沒有人可以讓我吃苦受罪,否則就十惡不赦。
“你保證……”她緊緊抱著我哽咽。
“我保證。乖,小印再哭眼睛會腫,多醜啊。”
哭聲果然立刻變弱,愛美的小丫頭對容貌有著強烈的愛護之心,有損美麗的事會讓她自覺剋制。
從那天起,我妹的情緒持續低落,蔫兒蔫兒地也不笑也不鬧,就愛跟著我身後打轉,對句樂行和衛佚尊曾經的高分評價直落谷底。
句樂行不用說了,首當其衝魔鬼一隻——居然敢把她細瓷般精雕細琢的哥哥操練成黑不溜秋的泥土豆,絕對犯了她的大忌。本來小丫頭對這位沒見過廬山真面目的大帥哥亂好奇一把,自那起聽到我們聊他掉頭就走,極度不爽之。
飽受連累的衛佚尊日子最不好過,本來他們高中分在一個班處得相當融洽,大事小情只要我妹皺下小臉,都有衛佚尊挺身擋著,所以他也最得我妹信任。
可現在我妹氣他屈服於句樂行的囧威,把她的囑託當耳旁風,根本沒如她期望的那般好好照顧我,所以失望之餘把他歸到沒有氣節的牆頭草行列,一天砸他十個八個白眼都是客氣的。
“這事能怪我嗎?小印她不講理。”
我的壯壯委屈地衝我嘟嘟嚷囔。
最近他都不敢去我家,所以我自覺跑他家陪他玩。他把大腦袋拱在我的胸口,翻身打滾地不消停。
“我妹就那樣兒,你還當真啊?”
我揉揉他的頭髮,心裡真替他喊冤。可我妹這氣不消下去,我幫誰說好話她就越氣恨誰——鬧得我什麼話都不能說。
“我沒當真——就是冤得慌!”
掬憨小子嘆氣,擡起手在我臉上摸摸,感慨地再嘆口氣。
“小印還天天給你糊那些麪糊?嗯,摸著挺滑溜,她也沒輕折騰你吧,我就知道。”
這話可真說到我的心坎上,到底是我媳婦兒,又貼心又聰明,誰都沒他招人稀罕哈!
紀雪印的好容貌源自天生,好膚質卻有她後天愛惜的功勞。現在資訓發達,電視報紙期刊上隨手一翻,就能看到DIY護膚秘笈。小丫頭聰明伶俐,花小錢辦大事,自制面膜特別拿手。
如今爲了拯救我粗糙的臉皮手足,小丫頭忙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天天糊我一臉的都是些什麼仙丹,總之我時常看到她鑽廚房裡摧殘黃瓜、蕃茄、櫻桃、香蕉……
紀媽昨天還納悶地跟我說蜂蜜和牛奶、雞蛋見天的不翼而“少”——家裡難道百年不遇地鬧耗子了?
紀雪印這小耗子精看著我的皮膚一天天恢復白嫩細膩,凝聚在腦門子上的yin霾慢慢撥雲見日。可她一高興起來手下就不留情,在家裡逮誰給誰都糊一臉面糊。除了紀爸,連紀媽都擋不住她的糾纏。
于靖陽的風度好,若被我妹按倒,任憑擺弄從不反抗,深得我妹歡心。衛佚尊還處在被排斥期,壓根不好意抗議,很識時務地頂著一臉糊糊窩我身邊當沉默羔羊。
高寧可不是逆來順受的主兒,破孩子在我妹的小魔掌下垂死掙扎,扯著喉嚨叫喊“我是男人,纔不弄這個玩意兒!”
“嘁!~~~”
紀雪印杏眼圓瞪,敏捷地擰著他的耳朵獰笑,“高寧你找死是吧?這屋裡可還有仨男人都弄了這玩意兒呢!你說他們不是男人是什麼人???”
這話說得歹毒純度99.99%,絕對具有挑剔離間的yin險效果,因爲我們三張糊糊臉一起轉向那個說錯話的倒黴小孩兒,六隻眼睛黑沉沉地逼視著他,充滿同仇敵愾的質問。
丫進了這個門敢不受這份折騰,還想全身而退怎麼著?真以爲哥哥們能放過你個小丫的麼???
“我……我……給你糊還不行嘛……”
最後一個頑固分子囁嚅著,無力地倒在麪糊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