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未雨綢繆
我和黃藝就當下可能再發生的問題仔細商量了一個晚上,我不慌他也不亂,四平八穩地把各種可能做了對抗推演。UC 小說 網:他站在新杏林的角度出損招,我站在藥店的角度想辦法應對,聊著的功夫心裡已經對如何加強藥店的安全保衛設備及措施有了詳細計劃。
“他們打擊競爭對手那些下流手段都是哥哥當年玩剩下的!”聽我介紹新杏林以前的某些“事蹟”,黃藝睥睨地冷笑起來,瞇著單鳳眼,語氣輕蔑但氣勢迫人。
這話我是信的,小貓崽子背後告訴我,在B城高幹圈子裡提及黃太子其人,大家的勇氣就好比黃藝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地畏懼三哥於步雲,那種膽寒的懼怕不是態度上的謙虛,而是滲透在骨子裡的直覺。
當下可以做的事是加強店面的安防,好在有石家高水準的專業安保公司協助,保安人員的佈防、保安設施的加強、保安制度的調整,這些在次日都處理得妥妥當當。
管片楊所他們也知道敲詐的事情背後有頗隱情,聽我提出和警方聯通店內監控系統時一口答應,並且讓我派人做了幾塊告示牌掛起來敲山震虎。
懸掛在門口的一塊上寫著:警民共建重點單位。這話的意思是,這家藥店與警方的配合度爲一級戰備。
一樓、二樓經營區入口的牌子上寫著:該店監控系統已經與公安局聯通,實施24小時監控。這話的意思是,丫想鬧事看看地方,別以爲鬧完事跑得快警方抓不住你!
一樓休息區的牌子上寫著:如遇危險情況,請直接用店內公用電話撥打—119;本警區負責人聯繫電話—XXXX6374
有了以上的加強措施,這幾天賊頭賊腦在店裡晃盪的傢伙到底沒敢動手,第一次已在我手上吃了癟,他們也是加著小心來的。而店裡儼然擺出請君入甕的架式,就算是小流氓混混也是人,也想過個安穩年,撈一筆俏錢瀟灑揮霍是好的,鬧大發蹲到局子裡啃著大眼窩頭過除夕誰想啊。
店裡的變化在流水似的顧客眼中並不明顯,窗明幾淨貨架琳瑯,讓人瞪目的低廉價格早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得十成十。但常來坐坐的江老爺子那是明眼人,拉著我聊天的時候,笑瞇瞇地低聲告訴我,你新上牆的那幾道辟邪符挺管用噢!
我心平氣和地笑著回說,絕對是管區的幹警負責任,力保我們一方平安——人家真正是人民警察爲人民,我們感動得都忍不住送大紅錦旗去了。
這話也不盡是玩笑,楊所對我們的要求盡心配合,卻連頓飯都沒吃過。我知道他起初也就是衝著市局鄧大隊的面子,可打交道多了看出他真是個有品德的警察,那當然就猛往他們身上貼金。感謝信、錦旗不值幾個錢,可意義大啊,送到分局、市局倍兒給他長面子,而且他們也當之無愧。
軍隊和警察是國家機器,不但要打擊犯罪,還要促進經濟發展。別以爲小小派出所民警就管個戶口本暫住證,那要戰鬥起來也是人民的保護神。三年後楊所升任XX分局副局長,官升交情也跟著厚,無論我們店裡有什麼事,找上他保證好使,讓我深感多個朋友多的何止是一條路。
江老爺子逗我逗出一套官話,惹得他無可奈何。他自己說官話渾然天成,聽我說官話他老抱怨耳鳴。捧著老臉他跟我哀怨,小紀你這孩子不誠懇,從你嘴講的實話中聽,你讓老頭子我順溜順溜成不?
我歪著頭做迷茫狀。雖然我是這家店的老闆、總經理,可在這位有點身份還喜歡倚老賣老的長輩面前,我就是鑲上金邊他也愛拿看孫子的眼神看我,所以我也懶得端架子。
實話麼?想了想,我認真的說,江爺爺那我今天先給您拜個早年吧!我家在外地,明後天收拾東西我要回去陪老爸老媽啦,咱們年後再見。
哎?江老爺子怔了怔,說你是哪人啊?我說老家在N城。他點點頭,說N城也在北方地區,不遠。又問我家裡還有什麼人,父母做什麼的,聽完了他顯得頗爲怔忡。
我明白他心裡有什麼地方想不通——我這樣一個平常家庭的平凡小孩兒,居然會開家必定要“惹事生非”的平價藥店。既然有辦法弄到本錢,明明可以選擇走更賺錢更容易的路,爲什麼卻不?理由何在?信心何來?
果然,沉默之後的江老爺子把這些疑惑逐一提出來,他很善於把握談話的技巧,問題的中心明確但用詞和煦貼切,絕對是以長輩關心晚輩的角度在談論這些,讓人有種想要痛快傾吐的慾望。
眼看著年關將近,店裡的客流高峰已經漸漸趨平,望著那些在眼前時而穿行的身影,我和老爺子談起中學時經歷那場全球瘟疫的心境,談起聽聞山區少年因爲看不起病活活痛死於闌尾炎的悲劇,談起知道當下藥品價格已經虛高到令人髮指地步後的震驚……
這些由社會各個層面帶給我的深痛影響並非爆發在某一時某一天,而是慢慢如蝕骨的毒藥沁入骨髓,讓我心痛之餘只有站出來爲之而戰鬥。
對於我的這些想法,衛佚尊稱之爲理想。他曾經說,我骨子裡是個鮮明而強悍的理想主義者。而理想主義者更容易被現實挫折或者傷害。我說我不怕害,即使失敗我也仍將爲之奮鬥。他凝視著我的眼睛對我說,那好,我們一起。
同樣的話對忘年交的老朋友說起來,我當然不會得到深情款款的迴應。實際上我做足了被他指點和批判的準備。薑是老的辣,他眼中的社會與我的所見所聞必定不同,更多的真實性殘酷性他比我要了解。
“小紀呀,你帶著這樣的想法開藥店,有人會讓你生存不下去的……”江老爺子的眼底涌出濃沉的憂色。
我點點頭,這是當然的結果。而且更艱難的局面也許在節後會立刻上演。但是爲什麼不會有另一種可能呢?
“江爺爺,我現在只恨自己還不夠強大。否則,生存不下去就不該是我,而是他們!”
江老爺子的眼睛驀地湛亮起來,盯著我的臉,示意我說下去。
“有位農村的大爺生了重病寧可等死而不肯求醫問藥。問他爲什麼,他說,我不治的話人亡家不破;我治的話人亡家破。與其大家都被我拖死,不如讓我一個人等死——這樣的事,也許每天都在發生,我恨自己沒有能力制止,但我希望憑自己的能力讓它減少發生。”
慢慢地說著,我知道自己的聲音變得格外沉重。
這件發生在當下的真事,是參加同鄉聚會時,我聽在醫院臨牀實習的會長麻巖親口所講。他說當時他跟在導師身邊記錄病歷,挺大個老爺們兒難受到手顫得寫不下去——這TM這叫什麼事!眼睜睜看著人回家等死卻無可奈何,是個血未冷的人都受不了!
我從來不認爲自己是激烈的憤青,社會上看不慣的現象多到數不過來,不是樁樁件件都要爲之吐把血才叫高尚或者愛國。我沒想過那麼複雜,理想的方向也僅僅是開間良心藥店這麼簡單。但達成這麼簡單的目標,卻要走一條傾盡熱血的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