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救兵
看著我一口氣吃下銀耳羹,于靖陽和高寧交換著眼色微微鬆口氣,高寧又遞過一杯清水讓我漱口。
嗯?我邊漱口邊轉著眼珠懷疑地審視他們。剛纔發(fā)呆得太專注,根本忽略身邊人的可疑動向。可是,他們若無其事的回視著我,眼神無辜之極。
過了一陣,也許是半個小時也許是一個小時,我倦倦的把僵硬的身體往沙發(fā)上斜過去。明明全身的每根神經(jīng)都處於崩潰的緊張境地,可我居然感覺到睏意一波波的席捲而來——我在專心致志等句樂行,怎麼可能會犯困???
高寧站起來走開,我瞇著沉重的眼皮,眼線只跟出幾步就瞌睡地歪開去。
“去睡會兒——句樂行還要過三個小時才能到,我讓司機在機場接他直接過來,放心吧。”
于靖陽蹲到我面前,聲音柔若春水,不等我表態(tài),已經(jīng)把我攔腰抱起。他的手臂沒有句樂行強健,但是帶著同樣的溫暖有力——我模糊地想著,眼皮自動粘合在一起無法開啓,只聽到自己發(fā)出口齒不清的聲音。
“不睡……不睡……”
“睡會兒吧,寶貝兒……”
耳邊有道聲音低軟地哄慰著,“我就坐在客廳裡幫你等他,他到了立刻叫醒你……”
嗯——這還差不多!我要抓緊一切時間和句樂行商量對策,我要和我的壯壯永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誰都別想把我們倆分開……
意識越來越混沌不清,耳邊那道溫柔入骨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最後的一點點意識讓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穩(wěn)穩(wěn)地被放下,有柔軟的物體覆蓋上來……在意識陷入無知無覺的最後瞬間,有一縷春風般的觸覺在我的脣上若有似無的慢慢拂掠而過……
我是個很少做夢的人,一旦做夢,總會在記憶裡縈繞許久不散。比如七、八歲那會兒夢裡的親媽親爸,每次都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可是卻總能一般無二的重複夢到。
而這一次,我又重複了句樂行拋棄我的那個噩夢,我照樣哭得天崩地裂,哀哀嚎哭著不要當孤兒,他照樣冷酷地俯視著匍伏在腳下的我毫不動容。
“寶貝兒!寶貝兒!”
“砰!”地開門聲和焦灼的召喚聲終於如福音般驀然切斷可怕的夢境,我從牀上本能地彈坐起身體,句樂行同時破門而入,身後是大步流星的于靖陽和高寧。
瞪大淚花浮動的睡眼,我哽咽地向他伸長手臂,“句樂行!你爲什麼不早點叫醒我!”
“我剛剛到達,對不起寶貝兒!對不起……”
句樂行直接把我抱出被窩,不停地摩挲著我顫慄的脊背。他一定知道我又夢到了什麼,因爲他的眼底又泛出與那一晚相同的深深痛惜與悔恨。
“我不想睡,可他們非讓我睡。我討厭那個壞夢,討厭!”
我把濡溼的臉頰努力地埋藏在句樂行溫暖的頸窩裡,又是委屈又是氣急敗壞地向他撒嬌控訴——別以爲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忽然犯困,那碗銀耳羹肯定是旁邊兩個膽子肥大的壞小孩兒給我加了料,哼!!!
“是我讓陽陽做的,壓力太大時睡一下兒可以恢復體力。”
句樂行拍拍我的屁股,脖頸微微轉動,一定是在給他的兩個小狗腿子使眼色,因爲我聽到迅速開溜的腳步聲和關門聲。
非常時刻,我沒心情再計較這些小事,要不然……哼哼!
略略緩和情緒,我裹著被子盤腿坐在牀上,急不可耐地把從乾媽那聽到的內幕詳詳細細向句樂行重複了一遍。
大人世界的運作規(guī)則我還不能完全理解和應對,但是我相信句樂行肯定有辦法,而且他了解我和衛(wèi)佚尊的感情,所以他一定會幫我!
在句樂行開口之前,我一直抱著這種充滿理想色彩的期待。我完全把他當成我的救命稻草,以爲只要他出現(xiàn),這一關我和衛(wèi)佚尊一定能平安渡過。
然後,我錯了……
即使比同齡孩子聰明早熟很多,可我忘記了大人的世界、大人的立場、大人的原則從根本上講與孩子終究不同。或者他們善良誠懇而且值得依賴,但並不代表他們會對我言聽計從。
他們不是我身邊的兄弟,他們最終的態(tài)度其實不可琢磨!
“寶貝兒,你在害怕什麼?”
沉默許久,句樂行才極其嚴肅的開口。在他深不可測的目光中,我周身的血液從沸騰狀態(tài)倏然向冰凍點凝結。
“我害怕失去壯壯。他要真去了,最少唸完大學回來,那是五年的時間哪!五年!!”
雖然我的生活圈子只是學校、紀家這麼兩點一線,可是那時候我已經(jīng)讀過很多很多的書,愛情一類的書我也讀,早就看多了因爲距離無疾而終的感情故事——情人因爲分離而忘卻愛情,夫妻因爲分離而背叛婚姻。
所謂天長地久的緣份,要朝朝暮暮,而不是天各一方。
“你認爲,如果你們分開,那麼你們之間的一切就等於自動結束——原來,你們的感情如此膚淺不堪!”
什麼!!!???
我怒!掄圓眼睛鼓起腮幫子做青蛙王子狀——我和我的壯壯那麼那麼真心實意喜歡對方,我們將來肯定要在一起結婚成家白頭偕老,這樣的感情怎麼可以叫“膚淺不堪”!太小瞧人了你!
“難道我說得不對?”
明明看到我額角上青龍盤旋白虎出洞,句樂行還是無動於衷地睥睨冷笑。
“對於一個從小隻吃過米飯的孩子來說,他會以爲吃不到米飯就會餓死。可是,當有一天他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界上除了米飯,還有饅頭、麻花、豆沙包,你認爲他會不會對米飯的執(zhí)念進行反思,然後——重新選擇?”
我只覺得胸口被無形鐵拳致命一擊,窒息地僵立當場。這是個可怕的比喻,我太聰明太瞭解他的語言風格,立刻就了悟出他話裡的尖銳所指。張張嘴巴,想極力反駁的我卻無言以對。
半晌,我喃喃自語,“兩個人如果分開太久,遲早會改變想法,是嗎?”
這樣發(fā)問時,我心如刀絞,乾澀的眼眶重又溼潤成霧都沼澤。
句樂行點到了我的痛處——我是個對感情抱有絕望觀念的小孩兒,不相信天長地久、不相信信誓旦旦。除非讓我切切實實把握在手中掌控著,否則我會異常懦弱的束手無策。
爲什麼月月會這樣對待親兒子?????
反思中反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