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誼舞速成
服務員忙著幫我們點歌,我們忙著把稀罕水果開箱,紀家軍的大小子們可開眼了——有的水果就見過紙包紙裹地在貨架子上供奉,根本不知道怎麼下嘴。
“這個叫什麼啊聆哥?”
有個孩子把一隻山竹舉到我面前,還吸著鼻子仔細嗅嗅,小樣兒特可愛,可也讓我覺得心酸。
“來,我給你剝開。”
我接過來示範,不少孩子都圍過來瞧著。我先拔去綠蒂,再輕輕掰開紫黑的厚外殼,露出裡面一團晶瑩雪嫩的果肉。我遞給他,告訴他如果果肉裡有核不能吃。
不是我瑣碎嘮叨,而是我小時候把家裡的桔子偷偷帶給他們吃時,有個小傢伙居然不知道桔子要剝皮,接過去啊嗚一口直接咬下去,澀得眉毛鼻子都歪了。
他一瓣一瓣美美地認真吃著,瞇著眼睛幸福得一臉飄飄然。吃完了他興奮地跟我們彙報,“聆哥,山竹又甜又軟,還有點微微的酸,真好吃!”
我衝大家微笑,說咱們買來兩大箱,喜歡就多吃幾個。這孩子跟領了軍令似的,立馬撲騰著跟大家找食去了。
伴奏音樂一起,加上之前喝的小酒酒勁正濃,大家搶起麥克來如同羣狼搶肉,甭管多深情婉轉的歌都能唱成氣壯山河的大合唱,那把房頂掀得直蹦的二十幾個大嗓門,說狼哭鬼嚎都是昧著良心的美化。
紀雪印眼睛一轉,及時出招。她讓停了音樂,舉著麥克宣佈大合唱之後是交誼舞蹈大賽。話音沒落吳大頭第一個舉手求饒,他說你看看我們這雄壯的腰身是跳舞的料麼,兩隻摟一塊不象摔跤啊?
小丫頭兒眉毛一立,鄙視地斜他一眼,擲地有聲地反問,你知道上大學後怎麼談女朋友不?哪個大學到週末不辦舞會啊?所謂舞會就是給你們這些光棍小老爺們製造的追求女朋友機會!你們要是連最普通的三步四步都不會,怎麼拉到女生的小手手親密接觸?
嗷嗷!咱們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追女友啊追女友!大傢伙嚎起來,覺得言之有理的,立刻有了學習跳舞的熱情。
可真到湊成對跳起來那比打羣架還混亂不堪,有踩腳的有撓癢癢肉的有磕膝蓋的有下腿絆的,紀雪印在臺上邊做示範邊氣得吐血,她旁邊伴唱的邊乾嚎邊樂得前仰後合看熱鬧。
好容易把基本動作和步伐都交完了,這些崽子們又都搶著伴唱或者跳男步,橫不樂意跳女步。我妹可不幹了,衝我皺起鼻尖直跳腳。我看出來了,我再不開腔這小丫頭兒就得吆喝高寧開口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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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啊,調教人的手段那還不信手拈來?給點甜頭再給個奔頭,就算你讓他們一人抱一隻印度蟒共舞他們也樂意。
轉了轉心思,我笑瞇瞇跟大家說,咱們今天這交誼舞不能白學,得評選出“舞王”和“舞后”—— 最後結束舞時男步跳得最好的“舞王”跟小印跳;女步跳得最好的“舞后”跟我跳,大家加油!
嗷嗷!這甜頭可給大了,因爲我看到連高寧和于靖陽都跟著一臉天真的雀躍,想想我和他們倆也沒跳過舞呢。
開始被瘋搶伴唱的位置立刻無人問津,抽都誰誰還老大不情願——能和我們兄妹跳最後一支舞的渴望好比強心針興奮劑,把一個個淘小子給催生得恨不能脫胎換骨重回孃胎當把藝術小孩兒,缺五音的耳朵和少六筋的腳丫子也漸漸能配合到一起,隨著悠揚的音樂拔直小腰桿子跳得一步是一步。
後來在大學裡,B大的學生會常常舉辦各種主題的週末舞會,我和高寧、于靖陽從來不屑於參加,乾哥崇遙朋友多交際廣安排得日理萬機根本沒空參加,曾經我們宿室一起出動過二次,主要是爲了陪那個從特困山區考來的室友壯膽,因爲他好奇得要命,自己卻絕對沒有勇氣單刀赴會。
而紀家軍的大小子們還是頗爲受益的,有幾個還真是在新生舞會上找準目標後來及時出手,到畢業後從男朋友職稱晉級變成了人家老公。
他們多數都是從小缺失關愛的野性孩子,內心和我一樣特別渴望家庭的溫暖,所以我並不反對他們在大學時期就交女朋友。我給他們的忠告是,對待愛情要象對待自己的學業和前途一樣認真。遇到對的人要力爭天長地久,遇到錯的人要乾脆放手。
大學期間雖然我和他們只有放假時才能見面,但高寧建了紀家軍QQ羣,有個大事小事都很容易溝通。這是高寧受建環保社QQ羣想法的啓發而爲大家做的好事。
他私下跟我說,紀家軍的孩子特血性特爺們,和環保社的兄弟是兩股勁。他也說不好區別到底在啥地方,就是特遺憾沒早認識他們幾年。
聽到他對紀家軍孩子的認同我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就象最初我曾擔心衛佚尊他們對高寧的加入會心存隔膜一樣,對於高寧和紀家軍的相處我也是留了心的。那次聚會之後我由衷的感到:大家不但長了年齡也長了心胸,他們讓我擔心的事越來越少,感到欣慰的事越來越多。
那天聚會得特別盡興,唱歌跳舞玩到十點半,我們結帳收攤轉移場地。我這邊出去付帳,那邊紀家軍的孩子不用人囑咐,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帶的酒水、食物和果皮分別整理打了包,店裡物品擺回原位,利利索索開路走人。
高寧眼睜睜瞅著甭提多驚奇,跟于靖陽嘀咕說這不就是環保社的老傳統嗎?他們跟誰學的?
于靖陽樂了,沒等開腔有人已經驕傲的搭腔了。
“什麼叫‘跟誰學的’?我們打小就這樣——那什麼環保社是哪年才成立的,就算要學也是他們學我們。”
要說“環保社”雖然不姓高可也是高寧的心血之作,他當時對紀家軍還知表不知裡,心目當中最優秀的團隊當然只有環保社,所以忍不住要爭論兩句。
可剛起了個頭,紀雪印就掐著他的脖子不許他瞎掰扯。
霍成跳到他身邊故意眼氣他,“我們紀家軍可厲害啦!以前聆哥帶我們淨幹大事,學校周圍的壞小子只要一聽紀家軍來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聆哥還給大家買這麼大個的肉包子吃,帶大家洗澡剪頭髮,給大家剪手指甲……”
“那時候有你嘛?你不是今天才加入的嘛?”
紀家軍在當時確實有獨霸一方的名氣,高寧心知肚明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轉轉眼珠子伶牙利齒地搶白小傢伙。
小傢伙被噎得翻了兩翻白眼,看見我走過來,立刻又有了倚仗,撲過來抱著我的胳膊歪個小腦袋衝高寧嘟囔,“當時是沒我,可我都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問聆哥和小印姐!我現在可是紀家軍的人,哼哼……”
我衝高寧安撫的笑笑,心頭卻涌過綿長溫馨的回憶。小霍成說得沒錯,那個時候發生的每一件小事都還歷歷在目。我們是一羣心內孤寂帶著創痛的無助小孩兒,所以我們緊緊地擁擠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我不允許他們看輕放棄自己,更不允許別人輕賤欺負我們。
轉身之間,我們已經長成,將要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