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國內大學裡哈韓哈日是少數派,哈歐美、聽英文歌、看英語原文電影是大趨勢,美其名曰爲英語考級製造語言環境。對於歐美樂壇當紅的歌手、流行的歌手不少人津津樂道,甚至能如數家珍。
這首《No??Promises》在校園歌手大賽上曾經不止一次被唱響,在校園裡火爆得很。于靖陽把推我到旁邊,表演池內燈光變幻,沐浴在通透強直聚光光柱裡的衛佚尊忽然間彷彿天使臨世,俊朗如雕琢的五官熠熠發光,散發著夢幻般的強大魅力——這是我的壯壯嗎?我從來沒機會看到的另一面……
“……baby?youre?the?one?I?need?tonight,?No?promises(寶貝你是我唯一想要的,無需承諾)……”
衛佚尊清澈高亢的嗓音在整個多功能廳裡優美迴旋,純正動聽的英式發音,蓄積在歌聲中的繾綣深情,儘管他沒有刻意模仿那位紅遍英倫的原唱者,卻同樣把這首情歌演繹得美侖美奐,如同海洋深邃,又象夜空廣袤,把所有人聽得如癡如醉。
“再來一個要不要!!!”
“要!要!要!!!”
一曲終了,大家死活不讓衛佚尊下臺。人長得俊美深邃不算,歌聲還如此完美動人,而且還是英國留學生。靠!哥們你是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可也不帶這麼招人烏央烏央淌口水豔慕的!千載難逢地被他們逮著活生生一英倫範大帥哥,多看一眼是一眼!
難抵同學們的傾動熱情,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衛佚尊只得又演唱了一首大家超級熱愛的《Stand??By??Me》,之後在於靖陽和高寧的大力保駕之下,我們才退到後臺。不少扒著上場入口的學生夾道歡迎我們,氣氛一點不比外面平靜,這樣的待遇相當於校領導視查工作的隆重程度,倍有面子。
這個歡樂熱鬧的狂歡之夜,我和衛佚尊做爲神秘嘉賓絕對爲大家制造了深刻的驚喜。衛佚尊說,即使匆匆一過,他仍能感覺得到同學們對我的關心和愛戴,他特別感動又驕傲。
坐著車離開新校區,我們繞道去了老校區,學生們都忙著過節娛樂,寒冷的校園裡清冷空寂。車子在校園裡慢慢繞過一圈,我給衛佚尊指看我上課的教學樓,看書的圖書館,練球的足球場、運動館,還有坐落在角落裡的文物樓,以及教工宿舍區26棟我和句樂行的家。
家裡的窗口黑漆漆的,不知道句樂行他們是在加班還是在聚會。我帶著衛佚尊上去看了看,打開燈房間裡驟然亮起暖洋洋的感覺。
推開我房間的那扇門,衛佚尊的脣角立刻大大的咧開,燦爛的笑讓我倏然心動——他英俊成熟起來的側面,瞬間烙刻在我的瞳仁深處。
在我牀頭坐著只大大的熊偶,他送我的那隻留在N城老家的房間裡,這隻雖然是在國內買的,但和他送我的那隻幾乎一模一樣。
“你哪裡弄到的?是特意滿世界淘的吧?”衛佚尊摟著我的肩膀,額角抵過來,和我耳鬢斯磨。
“是啊。現在想想好象老天特意送我的一樣。”
我小小得意地笑,輕聲告訴他,“剛來B城那陣子我們出去逛街,在X柵欄那邊遇到個賣主,他說特意從英國帶回來想送人,可沒出去。我沒猶豫立刻就抱回來了,呵呵。”
當時賣主要的價不算低,可我喜歡得厲害,好幾百塊換回只壯壯熊並不心痛。寢室當然不能放,這大個頭男生還抱玩具熊多少有點奇怪,何況我這麼有鋼條的性子誰見了誰得撓牆,所以就擺我們家這邊了。
儘管只是個毛茸茸不能言不能語不能迴應我任何情緒的玩偶,可對著它黑寶石般美麗的眼睛,彷彿閃爍著掬憨笑容的凝視與深情,每每總讓我在思念的煎熬中更容易沉靜下來——我的身邊有它,孤單的感覺會少一點。
學會堅強,學會忍耐,學會期待。
回首看自己和衛佚尊在漫漫思念中相望渡過的這幾年,我知道在後悔讓他遠遊重洋之餘,有一件事也讓我滿心慶幸。離開我,壯壯變得更堅強更光彩奪目。站在人叢望著他的一刻,我有再次傾心愛戀的激動感覺。
下了樓,我突然起意,想帶衛佚尊去看看嶽錦聆。即使嶽錦聆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感知能力,可她應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帶衛佚尊去見她一面,意義非常凡響。
醫院病區裡空寂無人,這裡的管理比較人性化,略略求個情,晚間的值班護士看我坐在輪椅上,就放我們進了病區。
衛佚尊推著我穿過走廊到達病房外,正要推門進去忽然頓住,透過探視窗向裡凝望一會兒,彎下腰小聲告訴我,“有人在呢,是你小爸爸句樂行……”
我訝異地眨眨眼,慢慢從輪椅上站起來,衛佚尊探手環住我的腰,讓我依靠著他胸口。病房裡沒有開燈,但從窗外透過入的黯淡光線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坐在病牀前那個人的剪影,果然是我的句樂行。
他深深的低垂著頭,捧著嶽錦聆的一隻手,把臉頰完全的埋在她的掌心裡面,寬寬的堅實的脊背在暗光中佝僂著,疲憊而脆弱地彎出受難般的弧度,散發著我無法想象的孤寂與悽清。
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中了心房,身體不由自主地打個顫慄向後跌,衛佚尊立刻緊緊地小心地摟住我,拉起我的手呵護的握住。
我們沒有勇氣進去打擾他們,只有悄悄地退開,一路沉默地返回到車上,直接回到我住的醫院。無論是睜開眼還是閉上眼,句樂行那道疲憊孤單的背影如同印在我的視網膜上,總是在逆光的黑暗裡不停地刺痛著我的心。
從我有記憶起他和嶽錦聆就是我的爸爸媽媽,我們曾經是幸福完美的三口之家。我和他情同父子,血肉相聯。我甚至自負地以爲,只要我們再成爲一家人我就能爲他做所有的事。
可是,剛剛那道孤寂的身影在我心裡生生炸出一個大洞——原來不論將來我如何孝順貼心地奉養他、給他買大房子、給他家人的溫情照顧,可有些東西……做爲他的兒子我依然給不了。
“壯壯,我以前很狹隘,我的句樂行誰親近我都不樂意,我覺得他只能屬於我一個人的……”
晚上躺在病牀上,我依偎著衛佚尊堅實的胸膛,閉著眼睛慢慢的說,胸口難過的情緒澀澀地擁堵著,象一個奔跑在車水馬龍街道上的流浪漢,身外有鋪天蓋地的喧囂都阻擋不了內心的淒涼。
“現在你的想法不同了,對不對?”
輕柔而綿長地親吻著我的臉頰,衛佚尊低而磁性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他知道我在想什麼,他了解我強烈的佔有**,他包容著我的自我厭棄。
“嗯……”我幽幽嘆口氣。
在紀爸紀媽面前我曾經挺豁達地表過態,我說過我不介意有朝一日句樂行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小孩兒。可是,那時候我並沒有真正看清楚,句樂行爲了我、爲了嶽錦聆承受著怎樣的幸福與痛苦。對自己的真實想法,我看得並不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