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裡,工人們都在有條不紊的忙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大鵬,你醒醒、、、”有人在推搡我。
“別鬧了,我困著呢、、、”我眼都沒掙,不耐煩的撥打著對方的手。
“李大鵬,你給我站起來!”對方大喊道。
我睜開睡眼,發現向東站在了我的面前。我趕緊站了起來,“班長,是你啊、、、”
“李大鵬,上班時間你竟敢睡覺?走,跟我去見主任!”向東大喊。
“不要啦班長,我不是故意要睡覺的,放我一馬吧,下不爲例好嗎?”我哀求著。
“不行,這事我做不了主,還是去找主任吧。”向東毫不客氣。
“我們都是一個班的,不要這麼狠吧?”我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
“少廢話,快走!”向東伸手來拉我。
向東的力氣是很大的,如果掰手腕的話全車間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當他使出全力拉我時卻沒拉動,向東大感意外,就憑我這單薄的身體竟有這麼大的力氣。
“好了,走就走唄,拉什麼啊、、、”我有些急了,甩開了向東的手。
我只是輕輕一甩,沒想到竟把向東甩出了多遠。向東有些不服氣,可是想了想如果動手的話肯定會吃虧的,他見風使舵的能力是超強的。
我和向東來到了主任的辦公室,一路上我暗暗咬牙,這一去至少要被罰快三百塊,三百塊啊,夠我吃多少天的方便麪啊?想到此處我的心在隱隱作痛。
到了辦公室,向東和裝孫子說明了情況,裝孫子一拍桌子,“李大鵬,你這個混蛋!”
“主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解釋著。
“住口,我不聽解釋。我問你,你睡覺了沒有?”裝孫子逼問我。
“我、、、我只是打了個盹兒。”我說。
“廠子是上班的地方,是你打盹兒的地方嗎?你別忘了,你是個農村人,要不是廠子,要不是咱們的丁大老闆你能呆在這座城市嗎?”裝孫子有些得理不饒人。
我微微低著頭,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我知道睡覺是不對的,但也沒有必要這樣子羞辱人啊。我是從農村出來的,那又怎麼樣呢?我是工人,是憑力氣吃飯的,我不是難民,我沒有求廠子,沒有求任何人的施捨。
裝孫子還在不依不饒地說:“這次廠子讓你免費旅遊,而你呢,不知感恩而且還在廠裡睡覺,你說你是人嗎?你對得起廠子,對得起丁大老闆嗎?”
我心中的憤怒在澎湃,猶如巖漿般翻滾,頭上的青筋暴起,緊握的拳頭髮出陣陣的“咯咯”聲。
裝孫子似乎發現了我的憤怒,“怎麼,我這樣說你你不服嗎?”裝孫子問。
此時我恨不得衝過去痛扁他一頓,揍他個“花兒爲什麼這樣紅”。但是理智說服了我,我也明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不,我服、、、”我說。
“那你知道錯了嗎?”裝孫子又問。
“知道了、、、”我說。
“看在你也是廠裡的老人兒了,這事我就不向廠領導彙報了。罰款三百以示懲戒,你有意見嗎?”裝孫子問。
我搖搖頭,“沒有。”
“你的態度還算是良好,以後給我記住了,在我的車間工作一定要認真,如果是不想幹了就痛快的說話,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活人滿大街有的是,而且個個都比你強!”裝孫子說。
“是,我知道了。”我說。
“知道了還不出去工作?”裝孫子眼珠一瞪。
“我馬上就去。”我說著走出了辦公室。
見我走後,裝孫子看了看向東,“小向,幹得不錯,這個月你抓了五個,比上個月有進步。”
“那是主任您領導的好,我就是按您吩咐的做。”向東一副諂媚的摸樣。
“那就對了,對待手下的工人們一定不要留情面,一定不要把他們當人看,否則他們就不知道誰是領導,該聽誰的話。”裝孫子說。
“主任說的對,我應該向您多學學。”向東說。
“我早就看出你小子有潛質,跟著我幹保證不會虧待你的。”
“謝謝主任。”向東說。
“好了,你去工作吧。”裝孫子擺擺手。
“好的,我走了,您忙吧。”向東說著轉身走向門口,但是剛剛的滿臉笑容頃刻變成了冷若冰霜。向東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腰間的匕首,一絲殺機從他臉上掠過。
我從辦公室出來往自己的崗位走,睏意一丁點都沒有了,因爲三百塊人民幣說沒就沒了。雖說三百塊不是什麼大數目,但是如果有人平白無故給我三百塊,那我也是非常高興的。
說來說去都怪晚上做的那個夢,幸虧我早有準備設定了鬧鐘,要不然早上肯定會遲到。但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躲過了初一卻沒有躲過十五。
在我的頭頂上方傳來馬達的轟鳴聲,我擡頭一看,趙芳在天車上微笑著朝我招手呢。
我也笑了,作爲迴應也向她招招手,在不知情的人們眼裡肯定會認爲我倆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幹什麼呢?不趕快工作還在這裡偷懶,想再被罰款三百嗎?”向東在我身後說了句。
我沒有理會他,徑直回了我自己的崗位。
向東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後擡頭看看天車上的趙芳。可是此時的趙芳早已經把頭扭向了別處。
中午在食堂吃飯,我、張軍還有劉齊三人在一張桌上吃飯。
“大鵬,你的頭怎麼了?”張軍指著我額頭上紅腫突起的地方問。
“今早下樓時不小心撞的。”我只能撒個謊,因爲我如果說是被夢中人打的肯定會被他們笑掉大牙的。
“你啊,太不小心了。”
“沒辦法,誰讓我倒黴呢。”我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說大鵬,你就別難過了,錢死不能復生,誰讓你落在裝孫子手裡了。”張軍在勸我。
“是啊,裝孫子他媽的就是個孫子。”劉齊也說。
我若有所思的搖搖頭,其實我不是在對三百塊錢被罰耿耿於懷,而是我在想爲什麼會連續兩個晚上都做那個怪夢。
“不,你們不明白、、、”我說了句。
“啥不明白啊?咱們三個昨天得罪了向東,向東又和裝孫子一個鼻孔出氣,所以就想方設法的整咱們。”張軍說。
“老張說的對,他們算是和咱們槓上了。”劉齊說。
“算了,和你們還說不明白了。這麼說吧,你們倆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就是連續兩個晚上都做同一個夢?”我問。
“沒有,我從沒有過。大鵬,你幹嘛要問這個?”劉齊反問我。
“我最近的夢做得挺怪的,讓我有些匪夷所思。”我說。
“我也看你好像有些不對勁兒,你該不會是撞邪了吧?”劉齊說。
“別瞎說了,沒想到老劉你怎麼還挺迷信的?”我問。
“我迷信,咱們的丁大老闆更是迷信,聽年老工人說過當年在咱們廠子開爐的時候,丁大老闆爲了祭天將整車整車的大米和雞鴨魚肉全都燒了,一共上百萬的價值呢。”劉齊說。
“行了吧,這麼貴的迷信,我可是信不起。”我說。
“得了得了,不就是連續兩晚都做同一個夢的事嗎?我就有過,別說兩個晚上了,我天天晚上都做同樣的夢。”張軍說。
“是嗎,那你都夢到什麼了?”我問。
張軍左右看了看,小聲的說:“我啊,每天晚上都夢到趙芳、、、”
“我去,你小子那是發春。”劉齊給了張軍一拳。
“怎麼了,你管得著嗎?”張軍反駁說。
“我可管不著,就算她是廠花在你的夢裡也得任你處置。”劉齊說。
“沒錯,羨慕死你小子。”張軍得意地一笑。
聽著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我都有些發矇,看來我的困惑他們是幫不上什麼忙了。都說交損友易,交益友難,他倆雖說不是我的損友,但也不會是我的益友。
劉齊捅了一下張軍,“老張,你的夢中情人來了哦。”
果然如此,趙芳正在端著飯盒找座位呢。
“喂,這邊,這邊、、、”張軍朝趙芳揮揮手。
許是聽到了張軍的喊聲,趙芳微笑著朝張軍搖搖頭。
“嘿嘿,撞牆上了吧?”劉齊幸災樂禍地說。
“哪兒啊,是她沒有聽見。大鵬,你的嗓門大,你喊她過來。”張軍對我說。
“這不好吧、、、”我說。
“我說大鵬,我們還是不是哥們?哥們讓你幫個忙你不會不幫忙吧?”張軍說。
“人家大鵬可是個謙謙君子,你可別拖他下水。”劉齊說。
“你一邊玩去,再添亂我和你翻臉了!”張軍有些急了。
“你小子就是重色輕友,不夠夠哥們。”劉齊說了句。
“大鵬,就算我求你了,你喊她過來吧。”張軍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
沒辦法,男人之間要講義氣,爲朋友兩肋插刀都不在話下,更何況是這樣簡單的事。
“喂,這裡有位子、、、”我朝趙芳大喊著揮揮手。
沒有想到我的這一舉動真的讓趙芳朝這邊過來了。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還是大鵬的嗓門大。”張軍說。
劉齊搖搖頭,“NO,NO,NO,我看不是嗓門大這麼簡單吧?”
“我說你小子不說話會死啊?你要是再說咱們就到外面過幾招去?”張軍的臉色漲的通紅。
“你看你,還真的急了,那我不說話了,從現在起我就是個聾啞人。”劉齊說。
“你最好是植物人。”
就在他們兩個打嘴仗的時候,趙芳姍姍而來。
趙芳對我一笑,“喊我有什麼事嗎?”趙芳問。
我們三個人都站了起來,沒等我說話,張軍搶先開口了:“我看你在找位子,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坐在這裡吧。”
“是啊,我也是這個意思。”我附和了一聲。
“謝謝,可是你們方便嗎?”趙芳問。
“方便方便,我們很方便。”張軍說著偷偷地拉了一下我和劉齊。
“沒錯,沒錯。”我和劉齊趕忙說道。
趙芳可能是感到了我們的誠意,所以沒再推辭。就在她將要把飯盒放到桌上時,飯盒的把手突然斷了,飯盒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急速下落。
這突如其來的事件讓在場的人毫無反應,但是不知道我哪來的反應,哪來的速度,輕輕用腳一踢,飯盒竟然被踢了起來。當飯盒在空中急速翻轉時我接住了它,並遞到了趙芳的手中。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傻了,因爲這時間太快了。過了大約有幾分鐘誰都沒有說話,旁邊的人們都不瞭解發生了什麼事。
“謝、、、謝謝、、、”趙芳首先反應過來。
“靠,大鵬,什麼時候學的這一手兒啊?”劉齊問我。
“沒什麼,只是碰巧了。”我說的是實話,剛纔的一切讓我也難以相信,幾乎是一種本能行爲。
“什麼碰巧啊?這手兒還真不賴,教教我行嗎?”劉齊仍然饒有興趣地說著。
“老劉,別鬧了,真的沒什麼。”我擺擺手。
這時張軍看了我一眼,從他的眼神中我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別這樣大鵬,教教我吧,別這樣吝嗇好嗎?”劉齊還在不依不饒。
我眼珠一轉,“你真的想學嗎?”我問。
“當然了,這手兒挺酷的。”劉齊說。
“那好,走吧,咱們去外面我教你。”我站起來向外面一指。
“也不用這麼急吧,我還沒吃完呢。”劉齊說。
“還吃什麼,你已經吃了不少了,走吧。”我拉起了劉齊的胳膊。
“你別拉我,我真的沒有吃飽、、、”劉齊掙扎著。
“走吧走吧,快學就能快會。”我拉著劉齊往外走去。
“你今天怎麼這麼大勁兒?別拉別拉、、、”
在我強大的力道作用下,劉齊不得不被我拉扯著出了食堂。
見我和劉齊走了,趙芳問張軍:“他們怎麼了?”
張軍一笑:“他們就是這樣子,打打鬧鬧習慣了,你別見笑哦。”
“怎麼會呢,我挺羨慕你們這樣子的。”
“三個老頑童,有什麼值得羨慕的?”張軍的雙眼直視著趙芳,彷彿想要把她看個通通透透。
趙芳被這炙熱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低頭打開自己的飯盒,取出勺子準備吃飯。
“這時你帶來的飯嗎?”張軍問。
“是啊,我天天都是自己帶飯過來。”趙芳說。
“你真能幹,連飯菜都自己帶,你做的菜就像你的人一樣漂亮。”張軍有些語無倫次了。
“謝謝誇獎,你快吃飯吧,我看你的飯菜都快涼了。”趙芳說。
“好的,我馬上吃。”張軍拿起碗筷將飯菜胡亂的往嘴裡扒拉著,可是他的雙眼卻始終不捨得離開趙芳。
趙芳吃了兩口無意間一擡頭,她發現張軍正在看著自己。兩個人四目相對,不免讓趙芳有些尷尬。
“對了,上午我看見大鵬從主任的辦公室裡出來,他怎麼了嗎?”趙芳把頭低下問了句。
“要說大鵬可夠倒黴的,被裝孫子、、、不是,被莊主任罰款了三百塊錢。”張軍說。
“是嘛,怪不得我看他的樣子挺沮喪的。”趙芳說著握緊了手中的勺子。
“那可不,大棚的摳門兒是遠近馳名的,這事少說也能讓他心疼幾天的。”
張軍的這句有口無心的話卻讓趙芳緊鎖雙眉,張軍沒有察覺到趙芳手中的勺子此時在用力地劃著桌面,竟然在桌面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印痕。
我拽著張軍走在廠裡的甬路上,“行了吧大鵬,要拉我去哪兒啊?”劉齊問。
我一鬆手,將劉齊的胳膊放開。
“我說大鵬,你今天怎麼這麼大的力氣?胳膊差點兒就被你給拽脫臼了,你吃**了?”劉齊說。
“你才吃**了呢?”我反駁了一句。
“你說你沒吃**,急急忙忙的拉我出來幹嘛?”劉齊問。
“拉你幹嘛你不知道嗎?你不覺得咱倆在那個場合就像兩個燈泡嗎?”我反問。
“是啊,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我就要結婚了,你的感情也算是穩固,只有老張還空虛著呢。”劉齊恍然大悟。
“老張那都不屬於空虛的範疇了,那簡直就是飢渴的狀態。”我說。
“那不對啊,趙芳看上的人恐怕是大鵬你啊,老張會白忙和的。”劉齊說。
“老劉你可別胡說,老張聽見了來找我玩命事情就不好了。”我說。
“OK,算我沒說。不過爲了老劉的好事我犧牲了肚子,等老張的事成了一定要讓他請客。”劉齊說。
“那還用說,到時要讓他請咱們吃大閘蟹。”我說。
“海鮮那玩意兒吃多了會過敏。”劉齊說。
“那你說吃什麼?”我問。
“一時間我也說不上來,需要好好想想才行。”
“那你就慢慢想吧。”我說。
現在的時間正值中午,工人們大多都在食堂吃飯呢,可是我們說的這些話卻偏偏被一個人一字不拉的聽到了。
一道冰冷的目光射過來,隱隱的,我感到殺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