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散柔魅的嗓音,卻是將所有的一切都猜個正著。不得不說,這妖異之人的心思,的確深不可測,甚至聰慧莫名。
長玥心下微微發緊,縱是對這妖異之人並不待見,但也不得不佩服他這過人的聰明與揣度之能。
她冷掃他兩眼後,便垂眸沉默,並未有意言話。
他嗓音微挑,興味盎然的繼續問:“不知本宮方纔之言,可言得其實?”
長玥神色微動,再度忍不住冷眼凝他。
這妖異之人方纔之言,豈是僅言得其實,明明都猜中所有,令人心生震撼。
她默了片刻,才稍稍按捺心神,脣瓣也稍稍而動,終於是冷沉出聲,“宮主心思,著實深厚心細。只不過,即便宮主猜中了一切,但宮主若要以這些來挑撥長玥與兄長的兄妹之情,便望宮主早些收斂這心思。”
他面色分毫不變,甚至也無半分的詫異,似是早就猜到長玥會如此言道。
他也並未立即言話,興味盎然的目光肆意在長玥面上打量,隨即神色微微流轉,魅態重生,那雙異色的瞳孔也懶散柔魅的對上了長玥的眼,興味而道:“本宮本無挑撥離間的心思,奈何長玥美人兒如此言道,倒也讓本宮心寒。只不過,長玥美人兒終歸是本宮親手救活之人,本宮倒也不願看著長玥美人兒被親人算計,喪了性命纔是。”
長玥目光一沉,森然而道:“多謝宮主關心,只是,長玥並未弱到容易丟了性命,而長玥的長兄,也未狠到要要長玥性命。”
他輕笑一聲,笑聲魅惑悠然,但卻帶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戲謔與嘲諷。
“連兄弟手足都可拼個你死我活,甚至,連父子之間都可反目成仇,兄妹之間的感情,便當真會堅硬如石?”他懶散而道。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語氣越發的興味盎然,“如今這世上,世人皆看中權勢,亦或是利益。呵,世人本無情,長玥美人兒又爲何要獨獨信他有情。”
懶散的嗓音,雖有幾分幽遠,但邪肆不淺,語氣中的戲謔與蠱惑之意也不曾掩飾。
長玥面色越發陳雜,心境浮動,卻終歸是無心再與他言道。
世人是否無情,她何必計較。兄長是否在利用她,她也無需計較。而今之際,大仇加身,滿身狼藉,本是罪孽深重之人罷了,再者,她這條命早就該亡的,如今也不過是爲了仇恨而茍且活命,但若是,她對自家兄長的復仇大計有用,亦或能幫到兄長,她自然是義不容辭的相助,便是丟了這條性命,也在所不辭,也算是真正的償還,甚至,解脫。
心緒浮蕩,深幽重重。
長玥垂著眸,兀自沉默。
一時,二人皆未出生,殿中氣氛更顯壓抑沉寂。
奈何即便如此,這妖異之人仍無離去的打算,反倒是待半晌過後,他再度懶散出聲,“本宮信長玥美人兒並非愚昧之輩,有些事,想必長玥美人兒自會考慮清楚,無需本宮來提點。是以,既是長玥美人兒心裡早已有數,那本宮,便不再多言了。”
說著,懶散而笑,慢騰騰的繼續道:“近日初春,天氣倒也稍稍暖和,但皇城郊外的早春之花倒是開得繁盛,正好,本宮明日有心出宮散心,長玥美人兒可要隨本宮一道?”
他言語極爲柔和,看似坦然。
奈何長玥卻是皺了眉,陰沉而道:“山花爛漫,自該有與宮主情投意合的女子陪宮主一道去踏青賞花纔是,而長玥,自然不是適合陪宮主賞花之人。”
他輕笑一聲,“長玥美人兒如此言道,可是在拒絕本宮?”
這話一落,未待長玥言話,他嗓音一挑,繼續道:“踏青賞花,的確得有情投意合之女陪伴纔是最好。奈何,方巧長玥美人兒便是本宮情投意合之人,是以那皇城郊外的花,長玥美人兒是陪本宮去賞,還是不陪?”
長玥神色微變,陰沉凝他,著實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了。
此番他與太子瑢本是對立,而這雲蒼宮中,她與太子瑢二人的風月之意也傳得沸沸揚揚,如此,這妖異之人如是言道,若她當真答應了,再在翌日與他公然出宮賞花,如此一來,定然事態大沸,又或是,對太子瑢的聲名也是極有不妥,畢竟,一些朝閣之臣難免會以爲,連她慕容長玥都踹了太子瑢而與這二宮套近乎,再加之太子瑢今日本已受傷,處於弱勢,如此一來,輿論一起,太子瑢的處境,沒準兒越發的艱難。
思緒至此,複雜重重,一股股莫名的厚重之意也肆意交.纏,難以真正的平息。
前車之鑑,與這妖異之人合作,定無任何好結果可言。再加上自家兄長有意讓她靠攏太子瑢,如此,她自是不能在這關鍵時候拆太子瑢的臺,更也不可變相的影響了自家兄長的計劃。
越想,越覺心思陳雜,纏繞交織。
思緒肆意翻轉之間,長玥並未言話,面上的臉色也越發的厚重陰沉。
待半晌後,她才稍稍斂神一番,開門見山的道:“宮主的確找錯人了,長玥,並不適合陪宮主一道賞花。”
她言語冷沉,拒絕得乾脆。
妖異之人眼角稍稍一挑,眸中的興味之色則極爲難得的減卻了幾許,而後略微深沉的凝她,似謔似威的道:“當真不願?怎麼,分別了幾日,長玥美人兒對本宮的話,竟已如此逆反牴觸了?”
他語氣雖卷著幾分輕.佻,但卻頗有幾分震懾,威脅十足。
長玥冷眼觀他,心底有數。
這妖異之人,終歸是有些怒了。
也是了,此人歷來不可一世,周遭之人對他,皆是恭敬有禮,是以,他骨子裡的高貴與尊嚴自是不容她侵犯半許,更容不得她違逆。
心思至此,長玥冷眼觀他,待默了片刻,才陰沉而道:“宮主究竟想如何?”
她再度開門見山的問,這話一落,眼見他興味盎然的觀她,她瞳孔微微一縮,繼續道:“宮主身邊,美人無數,若宮主想要去城郊賞花,僅需提上一句,願陪宮主一道前去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此,宮主又何必執意讓長玥隨行?再者,長玥性子冷冽,言行莽撞,時常惹宮主不悅,宮主若真讓長玥隨行,並非好事。”
他興味觀她,懶散邪然的道:“亦如長玥美人兒所言,傾慕本宮之人,比比皆是,只要本宮隨便提上一句,定有諸多女子蜂擁而來,願陪本宮一道賞花。怎爲何獨獨長玥美人兒一人,不願對本宮上心半許,嗯?本宮如此風華,容貌昳麗,無論是品性還是能耐,皆比太子瑢強上數倍,長玥美人兒能在太子瑢面前妥協,爲何,獨獨不願在本宮面前妥協?”
冗長繁雜的話,卻被他以一種極挑極慢的嗓音言道而出,無形之中,竟是給人一種莫名的審問與威脅。
長玥冷眼觀他,默了片刻,陰沉而道:“宮主究竟想讓長玥如何,是要長玥傾慕上宮主?”
她並不曾拐彎抹角,言語也是極爲直白。
瞬時之中,這話似是刺中了什麼,他神色微微一變,俊美妖異的面容也漫出了幾許壓抑,又像是疑慮,而後竟極爲難得的默了一下,隨即才斂神一番,慢條斯理的朝長玥笑得魅然不羈,興味而道:“倘若是,本宮的確想讓長玥美人兒傾慕上本宮呢?”
他言語也突然直白,奈何卻是臉皮極厚。
長玥眉頭一蹙,頓時心生怒意,已全然不願再與他多言。
“無心無情之人,何來傾慕。宮主莫要再爲難長玥,長玥已累,此際欲好生休息。宮主若無其它吩咐,可否離殿而去了?”
陰沉的嗓音,言語也毫無半分的拐彎抹角,語氣也卷著幾分不曾壓抑的怒意,甚至還帶著幾分威脅。
他眼角一挑,面上笑容一成不變,卻是並不言話。
長玥陰沉凝他,繼續而道:“宮主還有話說?”
他慢悠悠的笑了,“本宮無話說,便不可在此呆了?”說著,慢條斯理的理了理墨發,又在長玥冷沉陰然的目光裡極爲淡定的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待半晌後,才慢悠悠的繼續道:“世人無趣,唯獨長玥美人兒合本宮心意。倘若長玥美人兒能傾慕上本宮,本宮對你,定也不會薄待。那時候,榮華與權勢,只要你想要,本宮自會給你。”
長玥心生冷諷,自是不信。
這妖異之人,竟是又欲蠱惑於她。她慕容長玥究竟何德何能,竟得他如此‘看重’,從而時刻都會想著算計,甚至層層控制。
思緒翻騰,懷疑重重,複雜之感也再度翻騰,起伏不止。
待片刻,長玥按捺心神,冷沉而道:“傾慕之事,本講究情投意合,但若是威逼利誘,甚至強行脅迫,便也不叫作真正的傾慕。倘若是,若宮主真要長玥傾慕於你,宮主才願離的話,那長玥逼著自己傾慕宮主,又有何妨?”
說著,眼見他眼角一挑,面色微變,長玥再度開口趕人,“此際,宮主可該離開了?”
他仍是並無動作,整個人懶散而坐,只是那雙異色的瞳孔卻極爲難得的稍稍幽遠了半許。
待片刻後,他才慢悠悠的道:“長玥美人兒此言,倒是有禮。世人雖是無情,但也不乏癡情之人,如此,就不知長玥美人兒若是當真癡情起來,又是何等嬌媚,呵。”
長玥神色一冷,正要言話,他已是慢悠悠的起了身,懶散而道:“既是長玥美人兒今日不願讓本宮多留,本宮便應你之意,離去便是。只不過明日相約,日上三竿之際於宮門口相會,長玥美人兒倒是務必得來。若是不然,想必明日賞花,便只有本宮與你家長兄兩個大男人同行了,若一旦你家長兄對本宮無禮,萬一本宮脾氣上來,傷了你家兄長也是不妥。”
長玥瞳孔驀然一縮,“宮主明日,竟約了我家兄長?”
他勾脣而笑,諱莫如深,“待出得東宮,本宮便會讓扶淵去親自相邀呢。說來,如你兄長那般叱吒風雲的人物,本宮自也是好奇一見的,呵。”
這話一落,他已不再多言,懶散的踏步往前。
長玥深眼凝他,陰沉而道:“宮主究竟想如何?若宮主僅是想主宰雲蒼的話,又何必爲難長玥與我家兄長?”
他足下緩慢,並未停步,而後頭也不回的繼續道:“你家兄長有意投靠太子瑢,既有這心思,便已是本宮之敵,明日之約,長玥美人兒自行斟酌,若是不願出宮賞花,本宮也不會強人所難。”
柔魅的嗓音,卻是邪肆十足,隱約之中,還卷著幾分不曾掩飾的興味。
待嗓音落下,他已是踏至了殿門,隨即微微伸手開門,最後仍是頭也不回的踏步而出。
長玥面色冷冽,滿心起伏,森冷的目光也冷沉沉的凝著他的後背,目光似刀,緊然冷沉之中欲將他那筆直的身影刺成血骷髏。
只奈何,雖心有所思,但卻無惡奈何,但那妖異之人離開半晌後,她纔回神過來,隨即神色微動,陰沉的踏步往前。
待乾脆的出得殿門,瞬時,淡陽落來,然而卻莫名的不曾有半分溫度。
而不遠之處,則突然有連串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些腳步聲頗有幾分急促,迅速而來。長玥眼角微挑,循聲擡眸而望,僅是片刻工夫,便見那不遠處的廊檐盡頭,頓時有幾人速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