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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當(dāng)家不易2

王府內(nèi)空氣分外凝重,大宮女趙貞兒與大承奉陳德恩兩人正怒目相向。忽然聽到當(dāng)值的內(nèi)侍高呼祁王回府,兩人迅速收斂怒容,紛紛出門相迎。

殷承鈺負手踱步而入,詫異地看了一眼迎出外堂的兩人,敏感地嗅到那一絲膠著的戰(zhàn)意,開口問道:“府內(nèi)出了什麼事?”

趙貞兒爆豆子一般搶先說道:“王爺,陳公公有意私開府庫!”

殷承鈺並未表態(tài),轉(zhuǎn)向陳德恩以眼神詢問,陳德恩躬身低聲答道:“王爺,老奴爲(wèi)王爺憂心。王府內(nèi)的粗掃媽子,掌勺廚役,小廝腳伕都是汪公公送來的人,雖然昨日老奴將看起來不可靠的都打發(fā)走,可王府內(nèi)還是要有自己的人。老奴向王爺請旨挑一批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新人入府……”

新官上任三把火,陳德恩第一把火燒在奴僕管制上,也不出意料。

殷承鈺點了點頭道:“伴伴考慮周到?!?

陳德恩嘴角微微翹起,把腰彎的更低輕聲說道:“可趙姑姑卻說,府內(nèi)沒有這筆閒錢,老奴心中懷疑,王爺剛剛開府,這錢都花到哪兒了?日後花錢的日子還在後頭呢!萬壽節(jié)、冬至日、除夕夜、花燈節(jié)等等都要向?qū)m內(nèi)供奉,中秋、重陽、端午等等都要與朝中大員們走動交往,更別提還有萬閣老、掌印汪公公、錦衣衛(wèi)馮指揮使等等誕辰,兒女結(jié)親的喜宴,孫子的滿月宴……沒錢怎麼能行?”

陳德恩沒說趙貞兒一句不是,狠狠地告了趙貞兒一狀。先是爲(wèi)王爺著想買入新奴,贏得祁王的認可,而後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趙貞兒,之後又絮絮叨叨的喃喃自語,逐步讓祁王意識到?jīng)]錢的可怕,把府上缺錢與趙貞兒捆綁起來,若不是殷承鈺知道錢都花到哪去了,趙貞兒註定就栽了。

殷承鈺仔細打量陳德恩那伏地做小的模樣,心中警鈴大作,果真宮裡出來的就沒有省油的燈。

陳德恩被祁王看得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這番話祁王買不買賬,在難熬的沉默過後,祁王的聲音如天降甘露一般響起。

“陳伴伴盡心盡力,本王心有所感,但買進新奴這事不急,汪公公好心送來的人,第二天就棄之不用,這也太掃公公的面子。陳伴伴有心爲(wèi)本王效力,與其買入新奴惹惱汪公公,不如想辦法怎樣讓汪公公送來的人,變成本王的人。”

這哪裡是天降甘露,這分明是瓢潑大雨,把陳德恩澆了個透心涼。

陳德恩稱諾,不情不願地領(lǐng)命退下。

陳德恩像落水狗一般灰頭土臉地退下,趙貞兒忍不住撲哧一笑,幸災(zāi)樂禍被祁王抓個現(xiàn)行也不怕,就這麼大膽的撲上來,推著祁王往屋內(nèi)走,便走便說道:“王爺快點,都好幾個時辰了,急死貞兒了!”

趙貞兒的大膽,嚇掉身邊人的眼珠子,祁王不以爲(wèi)意,揮退礙事的,退入臥房。

歷來風(fēng)水講究,臥房不宜過大,以免散了陽氣,祁王的臥房也只是容得下一牀,一桌,一椅,一屏風(fēng)而已。桌上大肚瓶內(nèi)插著一幅畫,正是從慧寶齋中買回來的那副大禹開山治水圖。

殷承鈺在屏風(fēng)後換過月事帶,由著趙貞兒忙活安排換洗衣物,閒來無事抽出工部尚書潘濯的畫卷,輕聲詢問道:“這畫可算清了?”

趙貞兒從屏風(fēng)後探出頭來,小聲答道:“算清了?!?

殷承鈺點點頭,把這畫丟回大肚瓶,吩咐道:“好好收起來吧?!?

趙貞兒心領(lǐng)神會,觸動牀頭的機關(guān),沉重的紅木雕花大牀忽然讓開一條細縫,縫隙愈發(fā)擴大,露出一個內(nèi)在的房間,小心翼翼地將大肚瓶整個抱下去。

原來祁王看似放手,實則還是跟工部尚書打了招呼,混進自己人在臥房修建一個秘密書房,以及一條通往府外的密道。

潘濯是個葷素不忌的人,但作爲(wèi)陛下秘密錢袋子,這一點也幫陛下斂了不少零用錢,所以哪怕潘濯偶爾越界犯事,看在錢的面子上,陛下也只是罰俸,責(zé)令他戴罪立功。殷承鈺正是知道這一點,纔敢買下潘濯的畫,私下與他達成交易。

王府的錢,大多花到這裡。

趙貞兒收好畫,復(fù)原牀位,從屏風(fēng)後走出來,而祁王百無聊賴地翻動賬本,一筆筆瞧得眼痛,便丟到一邊,隨口說道:“貞兒,明日送三百兩去護國寺作香油錢。”

趙貞兒聽到“三百兩”,立刻跟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樣跳起來。

“祖宗耶,您可悠著點呀,那可是真金白銀三百兩呀!”

殷承鈺瞧著趙貞兒那不似作僞的焦急,心慢慢沉重起來,她自小長在宮中,衣物果蔬、冰耗柴薪均是定量送入宮中,連打賞小太監(jiān)小宮女都有陛下賞的金葉子,她對銀錢根本毫無概念。

殷承鈺凝著眉頭不說話,趙貞兒卻在那邊叨叨得念起來。

“祖宗啊,你知道一石糧食還不足一兩,而一品大員的月俸不過八十多石,而您這三百兩,直接送出去一品大員小半年的俸祿呀!”趙貞兒跳著腳說道,“而且祖宗您下半年可是領(lǐng)不到俸祿的。”

殷承鈺心底涼了半截,但是嘴上依舊不認,不滿地反駁道:“出宮前的賞賜呢?”

趙貞兒欲哭無淚道:“太后的賞更多是綢緞、金銀配飾,宮內(nèi)定製,除了王爺自己用,誰都不敢動;而陛下的賞更多是古玩擺件,屏風(fēng)字畫,放著充門面可以,卻沒一樣可以當(dāng)錢花的呀,更別說御賜之物,得時時愛護保養(yǎng),稍有差池,便是對陛下不敬呀!”

殷承鈺明白了,她的賞賜多是不中用的花架子。

殷承鈺還要垂死掙扎一番,低聲說道:“本王開府,還是有人象徵來賀的,禮金呢?”

趙貞兒唉聲嘆氣道:“王爺糊塗了,若無事相求,誰能送黃白之物這種俗物?”

殷承鈺臉黑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家大業(yè)大,倉庫堆得滿滿都是隻能看不能用的廢物!

殷承鈺咳嗽兩聲,臉微微發(fā)紅地問道:“府內(nèi)開銷如何支撐?”

趙貞兒哀怨得瞥了祁王一眼,幽幽地說道:“上次汪公公……”

殷承鈺抿抿嘴,上次汪公公的謝禮,沒成想竟在這時候發(fā)揮了作用。

可是府上花銷大得很,文武屬臣,賬房管事,車伕馬伕、粗掃媽子,婢女奶孃,掌勺園丁,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等著殷承鈺一人發(fā)錢……汪公公那點謝禮能撐多長時間?!

殷承鈺滿腦子只有“缺錢”、“缺錢”、“缺錢”……她深刻懷疑她會不會成爲(wèi)大梁第一位打秋風(fēng)的親王。

殷承鈺咬了咬牙,問道:“三百兩還拿得出?”

趙貞兒點點頭,殷承鈺鬆了一口氣道:“明天先給釋空大師送去,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趙貞兒嘆口氣,日後就更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殷承鈺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當(dāng)家不易啊!

殷承鈺今日之困局,陛下在賜下一堆無用的擺設(shè)之時,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說算是陛下一手策劃的也不爲(wèi)過。

殷承鈺微微咬牙,她就知道陛下不會輕輕鬆鬆地放她出宮。

趙貞兒試探地說道:“都說當(dāng)家要開源節(jié)流,王爺除了節(jié)流,也可以開源……”

殷承鈺露出一個狠唳的笑容道:“不錯,母后讓本王出宮做賢王的,而不是做個打秋風(fēng)的閒王,本王歇下來太久了……”

趙貞兒被祁王唬得有些怕,她細聲細氣地說道:“王爺可以投資點生意做。”

“太祖有令,皇室與官員不可與民爭利!”殷承鈺沉聲訓(xùn)斥道。

搬出太祖來,趙貞兒嚇得跪倒,眼淚汪汪得看著祁王,卻倔強地繼續(xù)說道:“奴不懂這些,可是奴一心爲(wèi)了王爺,王爺錦衣玉食地養(yǎng)在宮中這些年,怎麼能出宮就受苦?奴孃家的哥哥們也乾點活計,能賺些小錢,如果王爺入股,定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奴有私心,奴不懂大義,可不光奴這般想,王爺瞧瞧那些光鮮的府邸之中,誰不靠著夫人孃家,與民爭利呢?”

殷承鈺低頭瞧著跪在足下低眉順眼的趙貞兒,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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