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下山
火工一副瞭然狀,“你是說那個胡人將軍嗎?據說他如今已經是東平郡王了。。。”
士兵點頭回道:“可不就是他麼,他現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連宰相大人都和他稱兄道弟呢。”
“可我怎麼聽說這兩位私下不和呢。”火工順口答道。
士兵聽聞此處,朝四周張望了半晌,神情極爲緊張,確定再無他人之後,小聲說道:“這話你從哪聽來的,讓宰相大人知道了,非治你死罪不可。”
“啊?”火工驚呼一聲,“我有個堂兄,在相府當廚子,是他私下告訴我的。他說地時候,繪聲繪色,不像有假的啊。”
士兵問道:“你那親戚,該不會是張宏吧?你這一說,難怪見你覺得有幾分面熟,你與張宏長地可真像。我在相府當差時,經常見到張宏,和他關係一向不錯,原來是自己人。”
火工拍了拍手,大呼道:“恩,就是他,那敢情好啊,沒成想,在這裡還能遇到自家兄弟。”說罷,憨憨笑了幾聲,“我聽他說,宰相大人以前和安大將軍是很交好,可自從當了宰相之後,兩人就疏遠多了。
今年年初,宰相大人稟告皇上,說安大將軍要造反,讓皇上召他進京,還說安大將軍倘若真要謀反的話,絕對不敢進京。結果最後,安大將軍進了京,皇上當時龍顏大怒,把宰相大人好好訓斥了一番。”
士兵咂了咂舌,道:“你說的沒差,的確是這麼個回事。這次燒的這一批瓷器,明面說是皇帝賜給安大將軍的,其實是貴妃娘娘替宰相大人向安大將軍賠罪用的。別人的面子安大將軍未必會給,貴妃娘娘可是安大將軍的乾孃,安大將軍哪能不給她這個面子?再說了,還有這麼好的瓷瓶放著”
官場如戰場,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瞬間變化萬端。處在那個漩渦當中,只有永恆的利益,而無永恆的朋友。
安祿山和楊國忠之間,正好佐證了這條真理。
世人都知曉楊玉環和安祿山私交甚好,甚至,坊間有流傳,說楊玉環和安祿山實則有私情,有媾合之事。
換言而止,即是,皇帝被自己的愛妃和自己的乾兒子戴了一頂綠帽子,還是一頂世人皆知的綠帽子。
對於此事,我只能如實表示,即便自己是道士,即便自己有那麼一丟丟先知的能力,但確乎不曾知曉這其中的真相。
但凡帝王,總有真龍護體,並且,命格很難看透。
說地直白一些,皇帝的命格,不是你想看,就能看透的。
我並未見過楊玉環的廬山真面目,因而不敢輕易妄言,說她和別的男人就一定有染,一定有姦情。
然而,值得篤定的是,楊玉環乃命煞孤星,她這一生,雖則表面看來風光無比,實則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提地多了,只恐有泄露天機的嫌疑。
言歸正傳,方纔忙著想心思,待有所反應,見著二師兄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狀,於是便問道:“華陽,你想什麼呢?”
二師兄被我這一叫,回過神來,“我方纔用透視術看了看,這一窯要等明日才能開窯,我們再去其他窯瞧瞧。”
我滿口答道:“好。”心中明白他顯然有心事,但並未追問。
上虞窯廠,總共有壹號到捌號八口窯。
壹號窯最小,貳號窯比壹號窯大一倍左右。這兩口窯所燒製的瓷器,專門是給皇室進貢所用。
叄號到捌號窯的規模至少比前兩號的窯大十倍之多,這六口窯,用於生產尋常人家日常生活所用、所見的青瓷。
貳號窯內,配備了兩名火工,兩名士兵,實行一對一監督。
半晌之後,有兩名火工前來交接換班。
原來這燒窯可是一門技術活,不是說隨便誰都可以擔當大任的,不止要掌握好火候,燒火之人,還要有充沛的精力。並且,在燒窯過程當中,萬萬不得有一絲掉以輕心和疏忽大意。
火工們四個時辰換一次班,一天十二個時辰,換三次班。相應的,看守的士兵亦是一天換三次值守。
燒窯的火工們,俱是經過嚴格的挑選,年紀在十八週歲到二十五週歲,被選中之後,俱都要經過嚴格的學習和訓練。
和華陽四處查探了半晌,並未發現任何異常和端倪,於是在壹號和貳號兩口窯的外壁上各貼了一道符,朝後院走去。
後院遍地堆滿木材和炭火,後方則是和一大片空地連接在一起。
凡是能建窯廠的地方,一般都是較爲偏僻和荒涼之地,此座窯廠,自不例外。
端詳了半晌,蹲身,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示意給二師兄:“華陽,你看,這是什麼?”
華陽拿在手裡端詳了一番,道:“隕星落下來的殘骸。”
我點了點頭,驀然記起一件事來,問道:“對,你還記得降服無道那日是何月何日麼?”
華陽道:“記不大清了。
“你等等,讓我翻開日誌查閱查閱。”說著,我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裡掏出一個小本,翻了翻,又將它合上。
“那日是五月十五,天上有隕星隕落,記得當時有人還說那是掃把星降臨,嚇地直跑掉。若我估計沒錯,這隕星那日恰好落入到這上虞窯後院外。
隕星降落之時,正是陰陽失衡之時;陰陽失衡之時,又是妖邪誕生之時。王二說窯內所燒的瓷器這幾個月來顏色都不大對勁,只怕是燒製瓷器所用的高嶺土出現了偏頗。”
華陽道:“正如我所想。”
我們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發覺不遠處,果真存在著堆積如山的高嶺土。
華陽道:“待我打開陰陽眼瞧瞧。”
語畢,額頭上忽地出現一隻眼睛,那隻眼睛,朝外彌散出耀眼的光芒,差點亮瞎了我的眼。
過了片刻,華陽偏頭看向我:“確乎是高嶺土出了問題,那夜正是十五月圓之夜,又恰好趕上這隕星隕落,這裡的高嶺土吸取了月的精華和隕星的精氣,有了靈氣。想來應該是等到在火中高溫煅燒後,使得一部分具有了生命力,成了妖精。”
我附和道:“原來是這般回事,不過,華陽子真人,能不能借您那第三隻眼給我瞧瞧?”說著把他的臉扳著和我面面相視。
三隻眼睛同時看過來時,我的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頓覺十分尷尬,想也不想,下意識間一把將他推開。
其實,只是因爲,二師兄的那三隻眼睛太柔情,太深情,看地我幾近陷了進去。
一直都知曉榮華長了一副好皮囊,也知曉他長了一雙顛倒衆生的桃花眼,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這雙桃花眼,連我也被迷了去。
“壞丫頭,怎麼了?”華陽問我,眼裡有了幾分疑惑。
我急忙打馬虎眼,“你那第三隻眼忒醜,醜到我已然無力吐槽,趕緊把它收起來。”又轉移話題道:“華陽,我們今晚住在何處呢?”
這一折騰,此時已到午夜三更上下,上虞一帶地處偏僻,估計一時半刻,很難找到客棧下榻。
我建議道:“若不然,我們就在此地等候吧,順便看看那些小人會不會回來。”
華陽嘻嘻一笑,道:“要不,你靠著我睡吧.”
我啐道:“你想的美!”
華陽道:“那你就枕著我的腿睡吧!”
我繼續啐道:“你想的更美!”
華陽又是嘻嘻一笑,“我都不嫌棄,你嫌棄什麼?”
又過了一個時辰,實在忍不住睏意,便睡了過去。
記得自己睡前分明是靠在一棵大樹之上的,可待醒來,卻發覺是靠在華陽肩膀上的。
我順嘴罵道:“華陽,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竟敢趁我睡著佔我便宜。”
華陽不置可否道:“那是你自己靠過來的。”
我撇了撇嘴,不恥道:“怎麼可能?一個睡著之人,豈會走動呢?我又沒有夢遊之癥,再說了,我即便是靠,也只會靠大師兄一人。”
話語剛落,一怔,華陽亦是一怔。
一時之間,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隔了半晌,華陽開口說道:“壞丫頭,怨不得我叫你壞丫頭,多讓我開心一會,又能如何呢?”
我看華陽時,有一縷陽光正好打在他的側臉上,絕代芳華,美地不似凡人。
以前常聽別人誇華陽生得俊美,說他賽過南陵戰王,可我從未有過這般切身的體會。
這一刻,恍然覺得,似乎別人所言,確乎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然而,我不敢去看華陽的眼,因爲此刻,他的眼一定很悲傷,很落寞。
爲了化解尷尬,我只得說道:“華陽,快走,一會就要開窯了。”
華陽沒有作答,而是默默跟在了我的身後.
隨即,我用隱身術進入到壹號窯內,華陽則去了貳號窯。
壹號窯開窯之後,窯內並未有小人蹦出來,然而,令人驚奇的是,瓷器周遭,散發出不同尋常的光彩,著實引人注目。
可惜的是,壁身上面有暗暗的紅色細紋,看上去,宛若人的經脈一般,有幾分觸目驚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