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下山 081 鬥法(二)
道友們是討論地津津有味,我則依身在一根圓柱之上,三位師兄和靈玉也都站在我的身旁。
突然之間,太乙殿的大門又緩緩打開。
這次,走出來的並非是老頭子,也並非是雲萊子真人,而是師父身邊的貼身小弟子無妄。
對於無妄這個名字,不管無妄本人如何,反正我是一直耿耿於懷。
這個名字,不像道號,反而像是佛家的法號一般。
其實,無妄原本還當真是一名小和尚,後來不知何故,又投到紫陽觀門下,當起了道士。
我曾問過老頭子:“爲何不給無妄重新起個名字呢?”
你道老頭子說什麼,老頭子說:“名字本代號而已,叫什麼,又有何差別呢?”
我奸笑道:“師父,您這說法,似乎和佛教裡頭的四大皆空頗爲相似,您如此光明正大地給您徒弟我傳授佛教的思想,就不怕被咱那三清老祖給雷劈了麼?”
老頭子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就私下裡偷看佛經吧,到時候老祖第一個劈的人是你。”
言歸正傳,無妄打開門後,站在門口的位置,衝底下大聲喊道:“天師交代,想聽道的道友,請進太乙殿來,想鬥法的各位道友,還請繼續留在外面。”
無妄語畢之後,零零星星站出了幾位道友,紛紛緩步來到太乙殿門口。
糾結了片刻,雖則時常聽到師父講道就一個頭兩個大,可如今還是老實乖乖待在屋裡爲好,省得給自己惹下麻煩。這一命可揀來的實屬不易,著實應該好好珍惜纔對。
從柱子上起身,看向周遭的四位,“三位師兄,還有靈玉師弟,我去裡面聽師父講道去,你們留在外面,誰也不許跟著我,誰也不許跟著哦!”說著,我朝二師兄示意了一眼。
許是我語氣太過誠懇,態度又太過強硬,三位師兄和靈玉即便面有不甘,但還是聽從了我的安排。
進去之後,規規矩矩坐下,環視了四周幾眼,發覺偌大的房間當中,進來聽道的道友,只有區區十數名,一時唏噓不已,感嘆世人急功近利、急於求成。
師父講了半晌,他所講的內容,我幾乎倒背如流。
無非是道是本原,是宇宙之母,萬物之宗,無前無後,無上無下。
道是普遍存在的,無間不入,無所不包。
道雖存在於天地萬物之中,但它不同於可感覺的具體事物,它是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的,是構成天地萬物共同本質的東西。
因而,不能靠感覺器官去體認,也難以用普通字詞去表示,只能用比喻和描述來說明它的存在。道是一個過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道又是規律,世間萬物運行時的規律,法則。
道是永恆的,又是發展變化的。
在座的其他道友聽地是津津有味,我則是昏昏欲睡。
正神離之際,耳旁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天師,弟子有個問題一直疑惑不解,道究竟是一種實際存在,還是一種思想意識?倘若是實際存在,那產生它的根源又是什麼?倘若是一種思想意識,那又是何人的思想意識?”
順著聲音看去,發覺說話之人是一位小道士。
此位小道士,年約十七八歲,身材清瘦,容顏清秀,從外表來看,屬於陽光燦爛的那一類型。
跟了老頭子這麼些年,難得終於碰上了一個有趣的道友,頓時睏意全無,興致盎然。
老頭子的視線,自然也轉移到了小道士的身上,露出慈祥一笑,“道既是一種實際存在,又是一種思想意識。言而總之,總而言之,一句話,一切都是道,但道卻並非一切。”
這個答案,實乃太過籠統,太過敷衍。
我插語道,“師父,我還是去外面看鬥法算了。”
老頭子想瞪我,但又礙於外人在此,只得繼續保持他的天師風範,“好,你退去吧!”
低頭吐了吐舌頭,擡頭時,餘光瞥見那名小道士似乎一直在盯著我瞧。
我迎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問道:“你聽懂了沒有?”
小道士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見此,我又是淡淡一笑,“你慢慢聽吧,我先走一步了。”
這時,小道士也猛然站起了身,“弟子也想去外面看看。”
我道:“那就一起走吧。”
原本只是客套性的隨便邀請,殊不料,小道士竟然當了真,三兩步就走到我的身前。
出奇的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舉動,老頭子竟然沒有出言苛責,而是衝我微微頷首。
走出太乙殿後,我隨口問小道士:“你叫什麼?”
小道士答道:“弟子叫東華。”語氣不卑不亢,毫無任何奉承的意味。
我道:“東華,東華,這個名字不錯!”順便將他上下打量了好幾眼。
你還別說,這個小道士的長相著實不俗,如此陽光燦爛的臉,我實乃平生頭一遭遇上。
外面的鬥法是鬥得如火如荼,光從那些坤道們看三位師兄和靈玉那火辣辣的眼神當中,就可以斷定出他們四位方纔的表現有多麼地英勇不凡和神力無邊。
其實不用看也知曉,每年俱都概莫如此,早已沒了稀奇。多比試一次,無非是讓那些坤道們的花癡多幾分,讓乾道們的羨慕嫉妒恨多幾分,再讓我這三位師兄和師弟的名氣大幾分。
我正感嘆之際,東華突然問了我一句:“真人,您爲何不參加這鬥法大會呢?”
“真人我素來行事低調,不喜歡這種熱鬧的氣氛。”我睜著眼睛說瞎話。
東華搖了搖頭,道:“您是怕自己不小心傷了其他道友吧?您可真是一副好心腸!”
老臉早已羞紅不已,我分明是怕別人傷了我好不。
東華許是見我沒有作答,秉承著沉默就是認可的世界慣例,又說道:“既是這樣,您使個隱身術,和弟子一同站在旁邊觀看。您看,這是否可行?”
我由衷地誇獎道:“你這孩子,孺子可教也!”
唸了個隱身訣,將身子隱在西北角一顆梧桐樹旁,遠遠欣賞了起來。
我在太乙殿打盹的功夫,外頭早已分好了隊伍。
東邊站著的,俱都是乾道,西邊站著的,俱都是坤道。
乾道們的情況,我並不關心,因爲那是三位師兄和師弟應該關心的事情。
我所關心的是,如今的坤道中,有沒有出現什麼像樣的人才。
看了半晌,發現這一輩當中,還是我們紫陽觀的坤道最拔尖,尤其是青煙和靜和這兩位,無論是從外貌,還是從法力上,遠遠甩出其他道觀的女道士們幾條街。
人羣之中,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其他坤道也紛紛跟著附和起來,讓青煙和靜和兩位比試。
許是被起鬨的緣故,青煙和靜和之間,有過短暫片刻的對視,隨即都從坤道當中走了出來,站在最中間的空地處。
那些原本正在打鬥地乾道們,聽聞聲音,都停止了手中的比試,紛紛跑過來圍觀。待看到青煙靜和這兩位大美人後,可謂是目光癡呆、就差口水留上一地。
感情這些乾道們並非是來切磋比試的,而是來看美人的。
早就有所耳聞,說是我們紫陽觀的乾道爲外界的坤道們所垂涎,而我們紫陽觀的坤道爲外界的乾道們所垂涎,搞得他們相互之間看對方頗爲不順眼,以致於一見面就互相抨擊對方的不是。
對於此點,我只想說,不用你們垂涎,我們自己垂涎自己的,雖則我們紫陽觀的坤道人數是少了一些,但我們儘量自給自足,不依靠外界的力量。
青煙和靜和所比試的內容,是如何讓牆角那棵桃樹開放。
衆所周知,此時並非桃花盛開的時節,因而,說穿了,這個項目,自然是比試誰的道術更勝一籌。
那棵桃樹,儼然位於我身前這棵梧桐樹的不遠處,於是,我身子輕輕一躍,坐在樹叉上,耐心地鑑賞起來。
靜和所使用的,是催生術中的催花術。
眼見她剛剛唸完咒語,那顆桃花樹,竟然當真開始慢慢生長,最後漸漸綻放出一朵朵桃花來。
然而,開地有些稀稀落落和零散。
這個法術,我約莫在十年前就掌握了,並非是我悟性比青煙甚出多少,而是我近水樓臺先得月,整日跟在老頭子的身邊。即便他不願教我法術,我也可以趁他不備,偷偷溜到他的書房當中自己翻看。
青煙展示完畢之後,周遭,爆發出了雷鳴一般的掌聲和議論聲。
唯有靜和,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譏諷,彷彿極爲不屑。
掌聲漸漸停歇之後,靜和走上了場。
靜和所用的,是一記道符,看似最簡單不過,可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如今畫出來的符咒,竟然是紫色。
我們道士這一行,符咒的等級高低和效力,依次是金色、銀色、紫色、藍色、黃色。
普通的道士,其實根本就畫不出符,或者說,即便勉強畫出來,他所畫的符也沒有一絲效力。
稍高一點等級的道士,所畫出來的符會是黃色,可以做普通的防身之用。
悟性很高的道士,會畫出藍色的符。
悟性和道行都極高的道士,會畫出紫色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