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下山 105 羅剎(十八)
“道長,服下這枚聖果,納迦當真一個時辰就能解除封印嗎?”白妄似乎放心不下,問了一句。
“放心,他說一個時辰,那正常情形下,半個時辰都用不了。”我搶先二師兄答道。
依我對二師兄的瞭解,凡事,他總喜歡做最保守的估計。換言而止,凡事,他總會做出最壞的打算,總會考慮進去所有的突發事件和不可能因素。
他說一個時辰,那就意味著,在最壞的狀況下,一個時辰之內,納迦足以解除封印。
若我估算沒錯,最多一刻鐘的功夫,納迦的身上的封印就能得以解除。
“完畢了嗎?”偏頭看向二師兄,見著他點了點頭,又說道:“那就走吧!”
少時,城郊一處樹林裡。
在裡頭的時候,全然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可待出去,才發覺恍然間已經過了一夜的時光。
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擡眼看向二師兄,“可以解釋了吧?若不然,先說說納迦吃人一事?”
經由二師兄的口裡得知,納迦所吞下的那十數名男女,俱都是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然而,卻因爲家裡的權勢,收買官府,從而難脫法律制裁的人。
換而言之,那都是一些該死之人,但卻活地好端端,活地比誰都好的人渣和敗類。
至於納迦爲何在變爲白獅的時候要吞下十幾個人,皆是因爲他羅剎的身份。
羅剎一族,有種本領,那便是某些羅剎會具有重生的本領,但在他們重生的時候,必須食人肉、喝人血。
納迦解除封印之後,可謂是得到了新的重生,按照羅剎一族的規矩,自然是要舉行重生儀式的。
“人渣怎麼了,人渣也是人,人渣自有凡間的管理,也不該肆意被他們虐殺啊!”對於二師兄的舉動,我有著深深的疑惑。
“此事,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只需記得,我所做的一切,皆都是爲了你好就可。”
嚴肅的臉色,認真的語氣,看到二師兄這幅模樣,在這一瞬間,使得我欲追問的念頭頓時褪卻。“也罷,權當他們受到律法的制裁。封印的事情呢,你又做出何種解釋呢?”迅速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問題。
原來,我的推斷,還當真與事實幾乎全然吻合。
當初,西天如來佛祖見著納迦勾引自己坐下的菩薩,大怒,原本想要將納迦打入無妄道,永世再無超生之日,後來,不知何故,下了命令,直接令納迦魂飛魄散。
無妄道雖則永世不能超生,亦無法再轉世輪迴,但畢竟在這六界,在這宇宙當中,還是存在著的,即便是以塵埃或者其他方式存在。
然而,一旦魂飛魄散,那就意味著,再也不復存在。
因而,這兩種懲罰,雖則都是極刑,但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納迦魂飛魄散之後,普賢菩薩的確找到了燃燈古佛,並且用紅蓮聖火幫助納迦重塑魂魄。
正是因此,納迦化爲的小魚,體內生來就攜帶紅蓮聖火,而納迦,雖則昔日並未練就紅蓮聖火,但卻能使出十分的紅蓮聖火。
至於普賢菩薩爲何遲遲沒有使用紅蓮聖火,皆因紅蓮聖火都在納迦體內,而他,已於百年之前便失去了紅蓮聖火這麼絕技。
正如我的推斷一般,由於納迦已是不屬於這六界的神奇存在,因而她的法力被禁錮住,頂多只能施展出一兩分。她的真身,也被禁錮在託生的那副皮囊裡頭。
或許,這就是違背自然界的懲罰和所要付出的代價,納迦的真身和昔日的容顏一直被禁錮在小魚那副身體裡,至死不休,除非那道禁錮被解除。
在這期間,普賢菩薩投胎轉世爲方茹,並且和小魚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而白妄,白妄硬生生尋遍大唐每個角落,歷時十九年,才終於尋找到納迦的蹤影。
許是因爲納迦投生在東土大唐的緣故,佛法無邊如普賢菩薩和燃燈古佛,都對納迦身上的禁錮素手無策。
後來一日,普賢菩薩不知從誰的嘴裡得知,能助納迦解除封印的,並非是天庭的那些仙神,甚至也不是天帝帝俊,而是我們紫陽觀的一位道士,而是我們那好師父,大唐唯一的天師玄靜先生。
至於普賢菩薩爲何會得知這般的隱秘,據聞是司命星君向他透露,但也有傳聞說是巨靈神向他透露,更有傳聞,說是與普賢菩薩交好的壽星公透露。
這些,俱都不值得一提,值得一提的是,普賢菩薩竟然對此話深信不疑,並且於數年之前就曾找過老頭子,讓他幫忙解除納迦的封印。
老頭子當時嚴詞拒絕,但聲稱,日後定然會有人幫助納迦達成心願。
納迦跟著普賢菩薩來過紫陽觀,曾經遠遠見過我一次,對我留有幾分印象。
昨日,我與二師兄闖到祭臺之時,她瞧見了我,記了起來,一心認定我就是她要找的人,就是她的救星。
二師兄雖不明所以,但順勢做了順水人情,告訴她,能解除她身上封印的那人,赫然就是我。並且與納迦和白妄達成了一個協議:羅剎國的子民,五十年之內,絕跡不能吃人肉、喝人血。起碼,不得吃大唐子民的肉、喝大唐子民的血。
至於爲何是五十年這個數字,二師兄是這般解釋的,他說:“若說永生永世讓他們不得吃人肉、喝人血,那他們絕跡不會答應這個條件。說五十年,於羅剎一族而言,並不算太久,他們若是堅持努力,並不難辦到。而待五十年之後,興許,到時候這世間已然不存在任何羅剎。”
不得不說,二師兄實乃擁有一顆聰慧無比的大腦,或者說,二師兄確乎奸詐狡猾,著實令我望塵莫及。
納迦與白妄當時滿口答應,並且承諾,絕不違背誓言。
聽到此處,我問道:“既是如此,那我來時,爲何見你和納迦正在搏鬥呢?而且,當時你身上滿是血跡。”
“你誤會了,那並非是搏鬥,那是我在探查納迦身上的封印,看看那究竟是何種東西。”二師兄解釋道,“殊不料,被封印給反噬,納迦受了重傷,就連我,也受了不小的傷。”
“不對啊,你不是一早就知曉她身上的封印是何種麼?”我從話中聽出了漏洞,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若說我並不知曉,你相信麼?”二師兄擡眼看向我,問道。
這個回答,著實令我大吃一驚,“不知曉,那你方纔怎麼替納迦封印的,又是怎麼替她解封的,你那黃疙瘩是個什麼玩意?”
“其實,我使出來的,那並非是封印,只是一個障眼法罷了,至於那黃疙瘩,那只是紅薯而已。”二師兄的神情,淡然而平靜,不像作假。
“黃色的紅薯?虧你想地出來。”嘴上答著,我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之前呢,之前納迦的封印呢,千萬別告訴我,是我解除的。”雖則心中已然知曉答案,然而,覺著還是有必要覈實清楚爲好。
“是師父,下山之前,師父交給我的,說是日後若遇上佛教之人,興許能派上用場。”二師兄如是解釋道,緊接著又說道:“有些事情,追究太透了,未必是件好事。此種結局,興許會是最好的結局。”
原本想追究的*,活生生被遏制,思索了片刻,問道:“白妄的內丹,你確定拿在我手上有用,不會把我活活給撐死,抑或者墮入魔道呢?”
二師兄見我領悟了他的深意,展顏一笑,“放心,這可是個好東西,拿著百利而無一害。”
我順手給了他一拳,“怎麼感覺你折騰了這半晌,就是爲了這顆內丹呢?”
二師兄看著我,笑而不語。
也罷,無論他有何目的,有一點我十分確信,那便是,不管他做什麼,他絕跡都不會害我。
想通這茬,心中再有疑惑,也覺得沒有追究的任何必要。
與二師兄抵達方府時,十分詫異地發覺方茹竟在府裡。不止我覺得匪夷所思,二師兄似乎也有一些驚奇。
離去之時,我問方茹,“之前,您爲何突然離去呢?又爲何回方府呢?您是當真不打算回佛門了麼?”
方茹看著我,許久之後,答覆道:“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頓時有種不明覺厲的感覺,但又實乃不知曉她想表達什麼,於是又問道:“您是放下納迦了麼?還是放下心中那份執念了?”
方茹又答覆道:“若欲放下即放下,欲待了期無了期。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爲了避免從方茹嘴裡說出更多的佛經來,我只得趕緊告辭。
待踏出方府大門,我問二師兄:“你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嗎?”
二師兄答道:“佛曰,不可說。”
聽聞此言,我嘻嘻一笑,“二師兄,你就不怕我向老頭子告賬,說你偷偷研習佛經麼?”
";那你順帶也一併將自己告發,若不是你昔日偷看,我豈會看呢?你也知曉的,不管是道經,還是佛經,這些東西,我都不感興趣的。”二師兄答道,狀若極爲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