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下山 215 不會回來了 天天書吧
靈玉和大師兄從街上回來,問我:“不是說讓我們等你嗎?爲何遲遲不見你的身影?”
方纔記起這事,如實答道:“忘記了?!贝_乎忘記了,全然將此事給拋諸腦後。
靈玉好似要說什麼,被大師兄給拉出了門外,且叮囑道:“累了就好生歇息,待會我叫你用膳。”
晚膳的時候,未曾看到華陽,原本欲問大師兄和靈玉,最後,卻是低著頭悶悶扒飯。
天寶十三年正月十六,陰,中雨。
一大早,靈玉衝進我的屋子,“二師兄要走了嗎?他當真要走了嗎?方纔我瞧見他似乎在收拾行李?!?
淡淡點了點頭,“嗯,家中有事?!毕肓讼?,問他:“今日就走嗎?”
“他說明日走,怎麼,你不知曉嗎?”靈玉詫異道。
只知曉他要走,也曾想過要問他,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來?!敖袢照瞄f著,你去叫華陽和大師兄,咱們一起去城郊的雙頭山玩玩,據聞那裡風景極極佳?!?
靈玉站到門檻的位置,朝天空瞅了幾瞅,“今日天氣陰沉,晌午過後許是要下雨或者下雪,你確定要出行?”
“叮嚀他們倆一句,都帶上傘吧。雨天在外漫步,何嘗不是一種樂趣呢?”
靈玉見我態度堅定,雖有不明所以的意味,但並未再多言語,而是離去。
雙頭山位於桂州的東郊,說是山,其實不過是兩座相連的小山包而已。許是氣候寒冷,又許是天氣確乎陰沉地厲害,路上行人罕至。
靈玉東張西望了半晌,問我:“竹丫頭,你確定沒選錯地點?”
一手朝他後背拍去,“再敢叫一聲竹丫頭,信不信讓你下半輩子當啞巴?!?
靈玉努了努嘴,不以爲然,“大師兄叫你竹兒,二師兄叫你壞丫頭,我爲何就不能叫你竹丫頭?”
“竹丫頭那可是老頭子的專利,你算個老幾!”無情打擊他。
靈玉又是努了努嘴,“不叫竹丫頭,那就叫紫竹,紫竹,紫竹,紫竹……”說罷,還吐了吐舌頭。
天真浪漫和直率,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大師兄和華陽若是能像靈玉一些,興許,於我而言,就不會有這般多的煩惱和憂愁了。
山下建了一處長亭,給路人歇腳所用,恰好覺得有幾分疲憊,便朝亭子走去。孰料,剛坐下,天就下起了雨。
許是由於下雨的緣故,遠處一對青年男女,手拉著手跑到亭子裡來避雨。跑近之後,瞧見亭子裡還有他人,女子的臉頓時羞紅一片,掙扎著想要放開男子的手。男子亦是有幾分臉紅,但並未鬆手,反而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細細朝這兩人打量,年紀俱都在十七八歲上下,女子身穿緋衣,容貌清麗,氣質溫婉,一副典型的小家碧玉模樣。男子氣質儒雅,容貌俊秀,典型的書生模樣。從外形來看,倒屬天造地設的一對。從面相來看,亦是夫妻相。
“朗哥哥,這裡有這麼多人看著呢?!迸有÷暤?,神情相當扭捏。
罷了,人家小情侶要幽會,咱自然不能不識趣地矗在這裡,於是便開口:“走吧,咱們也該趕路了?!毕肓讼?,又將手上的雨傘朝那女子遞了過去。
女子見狀,投來感激的目光,道謝的同時,問道:“那姑娘呢?”
“有他們三個在,你還怕淋著我不成?”
有他們三個在,自然不會淋著,然而,問題卻來了,三把傘,待會,該往誰的傘下擠呢?瞅瞅大師兄和靈玉那滿臉期待的模樣,又瞅瞅華陽那莫名的神態,想了想,走到華陽身旁,“走吧,還愣著做什麼?”
見著華陽似乎並未有撐傘的意味,便從他手裡奪了過來,自個撐起,隨即再看向他,“怎麼,要我扶你嗎?”
往前走了老大一段,忽聽靈玉的叫喊聲響起:“我們倆的傘都爲你同時打開,可你一個都不選,非要屁顛屁顛跑到二師兄的身前,你就另眼相看吧,就另眼相看吧?”
華陽雖則跟在我的身邊,但一直緘默不語,此時,突然問道:“爲何要選我呢?”
“爲何?靈玉那般磨嘰,我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你願意吶?那還是讓你與大師兄在一起,成嗎?廢什麼話,不過一起走段路而已,又不是沒有走過。”可謂是出口成章,理所應當。
華陽原本莫名的眼神,此刻愈發莫名,正要出語,瞥見雨傾斜而下,伸手將他往我身旁拉了拉,“我說你離我這麼遠做甚,不怕被淋著???傘雖大,可你看看這雨是如何下的。”
華陽的視線,停在我的手上,停了半晌,“我明日離去?!?
“嗯,聽靈玉方纔說了?!鼻桶突亓艘痪洌胝f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爲好,“東西都收拾好了麼?需要我幫忙麼?”
“不必了,都收拾好了?!比A陽答著,又問:“有話要對我說麼?”
原本是有話要對他講,若不然,今日來這雙頭山做甚?可來到之後,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跋胫忝魅站碗x去了,今日一起出來轉轉,怕是有一段時日要見不到了。”
大師兄和靈玉跟在身後,始終保持一段距離,不遠亦不近,分寸把握地極好。其實,靈玉一直想靠前,不過被大師兄給強行拽著而已。
又朝前走了一大段路,華陽突然又問了一句:“還記得第一次見我的場景嗎?”
細細回想了一遍,問他:“是在太乙殿那次麼?”
華陽的眼眸,浮現出了一絲極爲複雜的神情,“雨太大,莫要在外頭轉悠了,早些回去吧,明日,還得早起呢?!?
天寶十三年正月十七,晴,黃昏過後,雨夾雪。
用完早膳,便送華陽啓程,待出了大門,華陽的步子,突然止住,回頭看向我,“給你的夜明珠,誰要都別給,誰搶更不能給,千萬要記住,莫要忘記了?!?
“你幾時見我的東西落入到別人手裡過?”這廝,分明就知曉我的性子,凡是當屬我所有的東西,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斷然都是搶不走的。
華陽許是聯想到我以往的風範,有了幾分釋然,轉身告辭。
目送他漸行漸遠,前腳剛邁進屋內,靈玉在後頭問我:“你說二師兄還會回來嗎?我怎麼感覺他很長時間都不會回來了?!?
白了他一眼,罵道:“你胡說什麼?怎麼會?”說著使勁拽衣袖。
靈玉伸腳往地上跺了幾跺:“我沒胡說,自從大師兄來了後,我就感覺二師兄一直不太對勁。大師兄來的那晚,我出門時,見他在院中一直來回走動,外面那麼冷,雪下了他一身,我叫他進屋,可他說什麼也不肯進。還讓我自己去歇息。後來,我再出去看時,他就不見了身影,也不曉得去了何處。
黎明之後,我起來方便,見他正往回走,眼圈泛紅,好像哭過一樣,便問他發生何事。他未答覆,而是進了屋。其實不用問他,一想便知曉,他絕跡是從你屋中剛回來。
他受傷後,夜裡一直疼著叫,可不讓我告訴你,說是怕你會擔心。昨晚他找到我,讓我以後好好照顧你,還把隨身攜帶的一把摺扇送給了我。你可知曉,那把摺扇上有大詩人李太白親筆題的一首詩,往日,我三番四次問他索要,可他說什麼都不肯給我。心愛之物,可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的?!?
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堅定道:“他會回來的!”
靈玉眼眸微微一變,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對大師兄,是否有愛慕之情?”
心中一個咯噔,面上仍是故作鎮靜,“你說什麼?”
朝我看了一眼,靈玉帶了幾分小心翼翼,似是鼓足了一口勇氣,“你一向和大師兄交好,對他沒有愛慕之情纔怪,那日,你自己也說了會接大師兄的花燈?!?
不過接一盞花燈而已,怎麼就能證明我對大師兄有愛慕之情,這孩子,什麼邏輯?
“早就知曉二師兄對你的心思,一點也不輸於我和其他二位師兄。以前你每次下山,他都和你同去,有時師父不同意他下山,他就偷偷跑著去,結果每次回來都被師父罰。罰就罰,他既不在意,反而還樂意。
你十八歲生辰的那一年,他送你一件白色的衣裳,那可絕非普通的衣裳,而是鮫綃織成的,遇水不溼。你難道就一直沒有發現嗎?我雖然不知曉他是從何處弄來的鮫綃,可我能看得出他對你的情意。
青煙的事,你和大師兄有了間隙,原本以爲自己有了機會和希望,我想二師兄多半也是這般以爲。沒成想,最後大師兄找了過來,你們的關係還是像以前一般好,甚至於,比以前更好。我想,二師兄可能是放棄了,愛一個人當真很辛苦,尤其是單相思?!?
聽聞此處,對靈玉下了逐客令:“靈玉,我累了,要歇息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靈玉霎時有了幾分不悅,大吼道:“二師兄他不會回來了,他絕跡不會回來了?!?
不回來了?不回來了?華陽,你可一定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