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鮫人公主（三）

待衆(zhòng)位男子上了船，其中一名女眷，劈頭蓋臉就開始責罵自己的丈夫，說什麼色令志昏一類。還有一名女眷，一直嚶嚶哭泣，丈夫來到身邊良久，都不曾停歇下來。

若說特殊者，倒真有一位。那位女子，既未曾罵過丈夫半字，又未曾有哭泣的跡象，而是站在船尾，目光一直盯在海平面，似是在思索些什麼。此位女子，正是那位剛新婚不久的女子，亦是容貌氣質(zhì)最上乘的那位女子。

女子的夫婿，則站在她的身後，雙手交叉，神情極度緊張與躊躇，好似想過來解釋，但又有萬千顧慮一般。

這是一對新婚夫婦，成親的時日，還不足三個月。原本正處於琴瑟和鳴、如膠似漆的階段，如今，由於外力的介入，怕是女子的心中，有了間隙，且是不小的間隙。

男子看美女，原本是極爲稀鬆平常的事情，可此位女子，面相當中，透露出幾分高傲來。這般的女子，誠如卓文君一般，若是發(fā)覺到自己的丈夫?qū)ψ约河辛硕?，絕跡不會縱容，反而還自己請求一紙休書。

許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女子忽然偏過頭來，朝我點了點頭，朱脣輕啓，原本以爲，她會說一句感謝的話語，孰料，她淡淡說了一句：“單看姑娘的眼神，便知曉妾身的心思已被姑娘看出。同爲女兒身，有些東西不必解釋，姑娘比妾身更加明白不過?！?

“明白，明白的?！币姶?，唯有點頭表示認可。心中著實佩服，好聰慧的女子，若是修道，斷然不會遜於青煙來。

女子見我點頭，浮掠出一絲苦笑，“再不濟，總歸還是得給一次機會的吧？畢竟，這世上，人無完人。或許，就連天帝都是不完美的，更何況是凡人呢？”

此言一出，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令我陷入深深的沉思當中。一介普通的女子，竟然比我這修道二十載的道士都想地通透。

天帝老人家，即便是不完美的，亦沒有生靈膽敢說他是不完美的，因而，他便算是完美的。在此之外的蕓蕓衆(zhòng)生，哪個沒有缺點，哪個沒有做錯過事情？不能拿要求聖人一般的準則去要求每一個人，這世上，柳下惠畢竟只有一位。更多的，則是我們大唐的皇帝李隆基這般的男子。

然，說原諒，當真就能原諒得了嗎？這世上的很多事情，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正思索之際，瞧見一位男子緩步走到大師兄身前“方纔，真是多虧您們?nèi)涣?，看三位都有些道行，您們可是修道之人？”此位男子，正是方纔未曾跳下水的兩名男子當中之一，此次隻身一人前來，身邊並無攜帶女伴。

大師兄點了點頭，靈玉在一旁聽聞，撅了撅嘴，“有些道行？你這話說的，似乎你有大神通似的，那爲何方纔不曾顯現(xiàn)呢？”這孩子，人家只是無心一說，不料被他給抓住漏洞，死死不放。

果然，那男子面上有了怏然，“在下言語不周，還望幾位道長多多海涵，多多海涵！不過，聽這位道長這麼一說，在下可就放心了，有你們在，絕跡能成功抵達彼岸?！?

“你何以如此篤定呢？”靈玉不依不饒，揪住這男子不放。

男子微微一笑，解釋道：“這但凡有大本事者，皆都不會有什麼好的性子。方纔，在下已經(jīng)見識過幾位道長的神通，此番再看幾位道長的氣度，絕非普通道士所有，想來，必定是茅山紫陽觀裡天師的弟子無疑。”

“算你有幾分眼色！”靈玉擺出一副傲嬌狀，正要表明身份，被我用眼神給制止住。

這孩子，行事太過高調(diào)，總是不知遮掩。出門在外，能低調(diào)還是低調(diào)一些爲好，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其餘的那些男子，亦是紛紛過來道謝，且不斷稱讚我們的神通。

大師兄虛心接受的同時，問他們：“諸位是想繼續(xù)前行？還是就此打道回府？若是不想繼續(xù)前行的話，咱們即刻回頭，待天黑之前，還能回岸?！?

答覆各不盡同，方纔，出了那等事情之後，有些人萌生出了退意來，有些人則愈發(fā)堅定了立場。

被靈玉嗆聲的那位男子，主動開口問道：“那三位道長呢？可否打算繼續(xù)前行呢？”

“廢話，我們自然是要繼續(xù)前往的?！膘`玉答道。

“在下還想一睹仙境的真面目，既然有三位同行，那便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在下願意繼續(xù)趕路。”男子神情堅定，似曾想到什麼，又道：“那這一路上，還要勞煩您們?nèi)涣恕！?

靈玉又是撅了撅嘴，“那就好生跟著吧，待會，若是再有什麼意外發(fā)生，多長個心眼。這世上，豈有白白掉包子的道理？”

許是男子帶了頭，又許是靈玉的態(tài)度太霸氣，導致原本生了退意的幾名男子，很快轉(zhuǎn)變了心意，亦是願意一同前往。

那名潑婦一般的女子，原本死活不願意，跟要帶著丈夫一起回岸，後來見衆(zhòng)人都要繼續(xù)前行，嘴裡碎碎唸了幾句，雖則不情不願，可仍是勉強答了應。

說走便走，不待任何耽誤，即刻出發(fā)。

走了約莫有半個時辰，霧氣似乎較之前更重，前方不遠處，依稀慢慢浮現(xiàn)出一座小山，若隱若現(xiàn)，似乎還有樓臺軒榭。隨著距離的接近，隨之映入眼簾的，是幾名身穿彩裙的女子，身姿曼妙，翩翩起舞。還有兩位白鬚老者，一邊喝酒一邊下棋，神情好不愜意！

“快看，快看，我們當真來到仙境了，當真來到了。方纔的那幾位女子，一定是仙女，那兩位老者，一定是仙翁?！币晃荒凶哟舐暫艉爸?，神情異常激動。

隨之，衆(zhòng)人皆都歡呼起來，哪個場面，帝王登記的情景，都不過如此。

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山似乎離我們越來越近。

又走了兩個多時辰，山看起來還是很近，但又始終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

船不曾停歇，一直走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還是看著那山離地很近，但卻無法到達。

原本歡呼雀躍的衆(zhòng)人，漸漸被磨去了耐心，亦被磨去了了愉悅，改爲了失望與平常。

就這般，一直在海上飄了五日，待看到前方有景緻時，好不容易靠岸，孰料，到的卻是崖州。

所謂的仙境，並未找到，而是來到了大唐極南的一處地域，當年，佛祖如來將鬥戰(zhàn)勝佛所壓的五指山，正是位於崖州不遠處。

哭天搶地的，罵爹罵孃的，頹廢坐到地上的，總而言之，什麼反應的都有。值得一提的是，五名女子的反應，似乎要比男子冷靜與理智一些。或許，求仙心裡更甚的，從來便是男子吧？

靈玉問我：“紫竹，我怎覺得你似乎並未有一絲半點的失望呢？”

正要伸手拍他幾下，大師兄將了他一軍，“你不同樣是？”

天寶十三年二月初八，晴空萬里。

經(jīng)由打聽，崖州當?shù)氐拇迕窀嬖V我們，之前所看到的這種現(xiàn)象，從遠古開始每年皆都要在崖州出現(xiàn)幾次。起先的時候，百姓們都以爲那是仙境，頂著風、冒著雨，奮不顧身前往找尋。結果，有的都找抵達到了大唐番外的其他國家找尋，更有甚者甚至尋了幾十年尋了一輩子都沒有尋到。

這麼多年下來，方纔知曉一切都是一場空，這仙境根本就是虛無縹緲的存在，雖則肉眼能看見，但壓根就無人知曉它身在何處，也許只是一個幻境，而仙境，又豈是凡人能輕易到達的？

隨行的一衆(zhòng)人聽聞之後，俱都很失落，有的還嚎啕大哭起來，最後在崖州當?shù)刈×艘煌磲岜愣茧x開了。

大師兄問我：“竹兒，據(jù)你分析真相爲何”

如實答道：“有三種可能，第一，真的是仙境，此處地處各海交界地帶，生活著各種稀奇的靈長類動物，有些甚至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靈脈匯聚的地方極有可能就是人間通往天庭的一道橋。

第二，是假象，但絕不是幻象，自然界的特性中，水，空氣、太陽這些都是獨特的存在，也許是在某種獨特的情形下，讓某一個地方的畫面出現(xiàn)在了另一個地方。

第三、使用法術的結果，或許有仙人正在修煉或者使用移星換斗諸如此類的法術，可以憑空把某個地方的景象移動到另一個地方。在此種情形下，這種仙境其實也算是一種真實存在，由於仙人所處的地方無法確定或是凌駕在我們所能想到的空間之外，所以任我們努力自然無法到達。”

大師兄由衷誇讚道：“竹兒，你可真聰明，我竟沒想到這般多?！?

隨口答道：“我一向很聰明的好不好?！闭f完見大師兄一臉溫和地看著我，他的眼神好溫柔，一如既往一般溫柔。

靈玉在一旁瞧見之後，有些不太開心地問我：“我們爲何還不離去呢？”

“一會可能有一場惡戰(zhàn)要打，不想連累他們?！钡姽烙嬪e誤吧，可直覺絕跡不會。其實自己一直是個極其缺乏耐心之人，但此時唯一能做的唯有等待。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