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下山
青琴女神和藍羽去了何處,我不知曉,也不關心。
他們倆能走到哪一步,那是他們的造化和命運,是天庭該管理的事務,不是我們這些小小的道士所能左右的。
回到江都之後,和二師兄一起做法,替那些正值大好年華,但卻白髮蒼蒼的姑娘們恢復了青春美貌。
花女們也都解除了危機,各回各家。
江珧死而復生和食香鬼的事蹟在江都城一傳十、十傳百,江都城的百姓開始稱呼我爲仙姑。
其實,二師兄在這兩件事上所做的貢獻,誠然比我多的多。然而,或許因爲我個性比較高調和外顯,而二師兄一向比較低調內斂的緣故,這才使得二師兄的聲名次於我的聲名。
再則,大唐的文化雖則比以前的朝代和周邊的國家要開明諸多,然則,仍然屬於男尊女卑的社會。同樣的一件事情,男子做出來,稀鬆平常,但若假以女子之手,便能引起驚天動地的功效。
聲名這一遠播,攤上的生意頓時門庭若市,好到完爆。
二師兄問我:“我看你似乎很享受目前這種現狀。”
我道:“你知道,我並不關心名利,我只是爲了賺錢。”
二師兄問:“你一直這麼拼命賺錢到底是爲何?”
我道:“我若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相信嗎?”
他答:“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我隨口道:“我若騙你,你也信?”
“信。”他回道。
二師兄的眼裡,有種極爲奇怪的神色,說不上來是喜是怒。
這種神色,令我感覺相當不舒坦、相當不自然,於是說道:“你這人真沒意思,我還是算卦去得了。”
二師兄收回那種古怪,恢復了以往的正常,問道:“你現今怎麼不關心捉妖的事情?”
我答道:“你急什麼,這幾日江都城上方的空氣有些詭異,現今可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好好珍惜這幾日吧!”
二師兄道:“我還以爲你整日吊兒郎當不務正業,沒曾想你眼睛毒辣的很。”
我道:“彼此彼此,你以爲我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白長了。”
天寶十二年七月二十,晴天,間或有雷陣雨。
後晌的天極其古怪,一會打雷下雨,一會又晴朗無雲,實乃跟女人的臉一般,說變就變。
收好攤子打算回客棧時,一個穿著打扮頗爲古怪的男子來到了我的攤前。
那人身著一件黑色的衣裳,衣服的布料煞是奇怪,似乎人間少有,面容在一個黑色的斗笠下遮著,看地不大真切。
毋庸置疑的是,這人絕跡是個極度危險分子,他身上的氣息令人十分不安,甚至就連周圍的花草,也察覺到了這種異樣,俱都蜷縮在一旁,表現地十分畏懼。
“請坐,要問什麼?”我指了指對面的凳子,示意他。
“姻緣。”那人坐下,開口問道,聲音冰冷地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能否摘下斗笠讓我看看閣下的面相,若不然,如何準確地給閣下算出姻緣來呢?”
不得不承認,此人身上的氣場,完全壓制住了我以往的傲然。即便如此,輸人不輸陣,表面上,我竭力保持一種冷靜自若的模樣。
那人似是思考了片刻,緩緩摘下斗笠。
看清他容顏的那刻,我一時失了神。
此人的面相,著實太過奇特,生平從未見過如此面相之人,甚至就在書上,也從未見過這種面相。
如此的高傲和冷漠,如此的凌厲和霸道,看地人不寒而慄,渾身直想打顫。
以前一直以爲三師兄冷漠,看到此人,我才知曉冷漠兩字原來是這麼個寫法。
我使用法力進一步探測,驚訝地發覺,一絲半毫也沒捕獲到。
不是妖,不是人,不是魔,當然也不會是鬼,難不成竟是仙家不成?
非也,似乎並非是仙家,這人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修道之人的影子。
自從敖離洛開始,再到藍羽,加上眼前這位,如此另類的存在,這已經是第三位。
二師兄也不曉得去哪裡瘋了,若有他在,起碼還能有個靠山,我的心,也不至於如此惶恐不安。
“算不出來?”那人問道,語氣如萬年雪山一般冰冷。
“算是算出來了,不過,你的姻緣很奇怪,別人都是一個姻緣,可你卻是兩個。”我如實答道。
“哦?哪兩個?”他問。
“一個善緣,一個孽緣。”我答。
他又問:“善緣怎個說法,孽緣又怎個說法?”
“善緣的話,有可能會變成姻緣,而遇到孽緣,一定要避開。”我又答。
“那如何判斷哪個是善緣,哪個是惡緣?”他問,眼裡並未有任何好奇之色。
我回道:“梧桐樹下,白色的是善緣;杉木樹下,紅色的是孽緣。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至於其他,天機不可泄露!”
“哦?天機?”他突然冷笑了一聲。
我沒看錯,他絕跡是冷笑了,那副模樣,彷彿對我所說的話語,極盡不恥。
怪人剛走,天就晴了,連太陽也露出了半邊。
晚上回去之後,我對二師兄說道:“二師兄,恐怕我這次遇上麻煩了,還是個震天撼地的大麻煩。”
“放心,我會保護你的!”二師兄回道。
“你不是他的對手,只恐師父也不是他的對手。”我答道。
二師兄朝我看了一眼,神情頗爲沉穩,“某人說過,對付敵人,用的不是武力,而是大腦。”
“承蒙誇獎!”我回了一句。
神情雖則有了幾分鬆動,可內心極度不安,總覺得自己的終結者已然出現,而那人,恰恰正是算卦那怪人。
天寶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晴。
可憐我這幾日一直爲究竟是怎麼個死法而倍受折磨,終於收到了靈玉的飛鴿傳書,說茅山南方從前幾日開始,突然出現許多妖怪,他和大師兄三師兄正分頭前往降服。
看來事情遠遠比我所預料的要嚴重地多,然而,江都城仍然顯得異常平靜,老百姓們安居樂業、一片歌舞昇平。
天寶十二年七月二十九,大風,雷電交電。
話說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不,可真應驗了這一切。從昨夜開始,就颳起了大風,電閃雷鳴,一直到今日午後都尚未停息。
二師兄推門進來,問道:“你還有心思睡覺?”
我道:“難得有個好天氣讓我可以不用出攤,二師兄,精神放鬆一些嘛!”
事實上,我的確是在睡覺,還是在睡我人生所剩無幾的覺。
約摸有一個多時辰之後,我從牀上跳了起來,隨手捏了一件衣裳穿在身上。
待下了樓,二師兄早已在樓下候著了。
風漸漸比之前小的多了,可電閃雷鳴仍是沒有停歇。
江都城上方,突然出現一團團黑雲,東南西北四方齊齊向中間聚攏,慢慢好似形成一個漩渦,愈來愈大,大到遮住半邊天來,好似要把整個江都城悉數都給吞沒一般。
“好強大的妖氣!二師兄,怎麼辦,我怕自己搞不定,這個艱鉅的任務,就交給你啦。”我看向二師兄,言笑晏晏。
二師兄答道:“你一笑,我就知道準沒安什麼好心,從來都是如此。也罷,既然你發話了,前面就是無間煉獄,那我也唯有硬著頭皮去闖了。”
二師兄的語氣裡,雖則有幾分無奈,可他的面上,似乎當真已經習以爲常。
和二師兄來到郊外一處空地,我在留意觀察天色,而二師兄則在一旁開壇做法。
鑑於事出緊迫,二師兄並未設香爐和桌子一類的做法工具,而是直接掏出一張道符,再將上清大洞印蓋在道符之上,隨即將道符點燃,嘴裡大聲喊道:“急急如律令,敕令,破!”
那道漩渦,瞬間被打散了開來,又變成一團團黑雲,可停在上方空中不動,既不往中間靠攏,也不往四面八方擴散,著實詭異!
“完了,二師兄,這下你可慘了!”我在旁邊樂呵呵道。
“就知道幸災樂禍,也不幫幫忙。”
二師兄話語還沒完畢,上方那一團團黑雲當中,忽地一下子露出一張張獸臉。
獸的模樣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能感覺得出十足恐怖。
我心中暗叫不好,趕緊集結法力發出數箭。
那些獸們中箭之後,只是輕輕嗷叫了幾聲,似乎並未起到多大作用。
其中有一隻獸,甚是囂張,張開大嘴一直咧笑,彷彿在嘲諷似得。
“囂張你娘個腳後跟啊,長的醜了不起啊!”我大罵一句。
如今這天氣,正好利於我施行五雷大法,閉上眼睛,心裡默默唸道:“上天賜我威震萬靈,地降震雷入吾腹盛,鬼聞腦裂,出語驚神,急急如律令!”
唸完之後,感覺猶如身處火海當中,異常炎熱。
又將口訣唸了六遍,等到悉數全部唸完,只聽空中響起一記驚天動地的雷聲。
那些獸們聽到雷聲,驚地連連嗷嗷叫喚,然後霎間消失不見。
獸們剛一消失,空中的黑雲也跟著瞬間消失不見,天氣立刻晴朗開來,連方纔的電閃雷鳴也跟著停歇。
一切頃刻之間恢復正常,彷彿什麼事情也未發生一般。
然而,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只是一個開始,一個帶著玩笑和挑釁般的開始。
我料到了這個開始,但始終猜不透它的結局。